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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1 / 4)

京州的雪来得比往年晚了许多,深冬年根时,雪才纷纷下来。

这雪来得虽晚,却来势凶猛,从腊月二五一直飘扬到除夕。正值岁末,家家户户都挂了红灯笼,街巷炮竹声自雪来便响起,直至雪势微弱也不曾停歇。皑皑白雪间混杂着的艳红色给冬日平添一分暖意。

皇城内也不例外,礼部尚书早早拟好除日宴与会名单,分派左右侍郎去置办辞岁宴饮,于除夕夜与天子同庆。除日宴当天,文武百官可携亲眷至含元殿,宴会酉时起,至子时止,先是驱邪仪式,而后便松快得多,歌舞吃食一应俱全,来客只需自便。

贺淳安因家中事务耽搁,到含元殿时已经亥时。他一身青灰便服,环视殿内沸反盈天,想也是皇上退席后座上宾便毫无顾忌,他懒得同旁人吵闹,只与几位同僚打了招呼,随即退了出来。

来时便见殿外平台上规整摆放着的炮竹,有些尚未燃点。贺淳安走近端详着,想看出些名堂来。

“贺大人。”

他身形一滞,转头看向来人。

那人身着深蓝色蟒袍,头戴红色官帽,怀中抱着根拂尘,正是皇帝身边的掌事太监,沈明。许是天气太冷,或是衣着单薄,沈明鼻头微红,指尖也微微有些颤抖。他一如与贺淳安初见时的模样,虽已去势,身形单薄,但仍直挺挺地立在这偌大的天地间。

自那事之后,每偶遇沈明,沈明都只远远作揖,从未逾矩半分,此次许是新年,他竟破天荒的同贺淳安问安。贺淳安一时扼腕,良久,拱手回礼:“子彻兄。”

贺淳安以小字唤他,他随即轻笑:“承蒙贺大人抬举,”他站在贺淳安身旁,也看向炮竹,二人身形立在一处,仿佛回到了从前同为言官的日子,“前些日子工部研制炸药时偶然配得点燃后火光持续许久的爆竹方子,郭大人听闻便急急请那边多做些,用在除日宴供宫人家眷们玩乐,现下还剩一些,贺大人若有兴致便点了试试。”

“好,那在下便同子彻兄一道开开眼。”贺淳安接过火折子就要吹燃。

“沈公公,陛下意旨,万不可耽搁了。”

贺淳安这才注意到跟在暗处的李思,那小太监一直低着头,手上捧着红绸遮盖的物件。他原不想插话,只是皇上让子时前去回话,否则人头落地,他不敢耽搁,只得打断二人叙旧。

虽是好意提醒,公公二字着实刺了贺淳安的耳:“本官做事,轮得到你一个宦官指摘?掌嘴二十。”

李思悔不当初,明明每日晨昏定省,在何人面前该叫沈公公,又在何时唤沈大人,只是方才一时着急,竟忘了法则,这吏部侍郎同沈明近些时日虽走得不近,但毕竟二人同时入宫,交情多少还是有的。他不愿岁末再领罚,跪在地上说着是,眼神却飘向沈明。

“罢了,晚些再罚吧。”沈明笑笑,也不在乎是否驳了贺淳安的面,挥手示意李思起身。李思喜,心知这件事算是翻篇了。

“子彻,我并无他意。”贺淳安不愿沈明就这么离开,想是方才宦官一词或许冒犯了沈明,便岔开话题问道:“这盘里盛了什么?要送去哪里?”

也巧,忽来的北风帮他将红绸掀开,露出绸缎下的白瓷酒盏。

贺淳安脸色微变,看向沈明,“这……”

李思险些把盘子打翻,沈明一顿:“圣上之意,贺大人还是不要揣测。”

贺淳安猜到三分,见沈明不再言语,顿时明白。这“美酒”,怕是要送给宁远轩那位。怒意霎时染上眉梢,贺淳安握紧双拳,险些被火折子燎伤,“一将功成万骨枯,如今这天下都是他的,他究竟有何深仇大恨,杀了全族不够,连垂死发妻他竟都不放过!”说罢拂袖,“你莫动,他现在何处?我自去上书,去击登闻鼓,死生不过一道疤,就算我这脑袋不要了也要保下那位!”

他怒急,一旁李思听他说这大逆不道的话,早就跪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而沈明却只是摇头。

“沈子彻,你甘心吗?我不甘心,他许家世代忠烈,生前枕戈待旦护卫苍生,身后却落得满门狼藉,如今独剩一个小妹那人也不放过,子彻,我偏不甘心!”

贺淳安红了眼,说话间他已动身,要去找那忘恩负义的人。

“知非兄。”沈明开口,贺淳安却是一愣,自沈明成了宦官,除了贺大人外,便再未唤过他其他名讳。“那年入宫前吃的桃花酒,在下尝过后便再忘不掉,如今身陷内宫,不知有没有机会再吃一回。”

“好端端提这做什么,再去一次便是!”

“贺大人,如今这天下,早不是你我初入朝堂那般。宁远轩那位,有自己的命数,大人莫再阻拦了,今日大人说这番话已是大逆不道,大人不在乎性命,也应考虑家中亲眷,令正孕中受不得惊,我……奴才们权当大人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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