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陈石诗打着哈欠开了店门。 青州此般光景,连带着福顺楼生意也难做起来,陈石诗便动了闭店回乡的念头,不等遣散伙计,却被周大人留住,说要招待贵客,叫他将厢房清干净些。 家乡老母不敌真金白银,陈石诗应下,工钱照旧发着,活儿却不多,伙计们也乐得清闲。 浇过门前迎客松,陈石诗一叹,也不知又是哪位高门显贵要来,刺史也不说说口味忌讳,叫他有所准备。 又是一叹,身后却传来声音:“大早便唉声叹气,怎么,是生意不好,叫掌柜忧心?” 回身见是贺淳安,陈石诗笑迎:“怎么会,贺公子有些时日未来,还按老样子布菜?” “掌柜糊涂了,现下才清早,吃哪门子饭。” “是、是,”陈石诗连声应道,“那贺公子午膳时过来吗?” 见青州城内街道如此冷清,想来福顺楼也没甚生意,贺淳安不再打趣,点头道:“我去邀一友人,稍后便来,劳掌柜备下天字厢房。” 那陈石诗却赔了笑脸:“实在不巧,贺公子,天字厢房得空着。” “空着?”这话说得奇怪,若有人定了倒是无妨,可为何要空着。 见贺淳安蹙眉,陈石诗道:“贺公子自来青州便常来照顾小的生意,本应以您为先,可周刺史……”他左右看看,而后低声道,“周大人亲来,说要迎一位贵客,叫我仔细着。” “贵客?” “是,不过周大人口风紧,也不同小人说是谁要来,左不过是代知州……” 话一出口,陈石诗便知自己失言,忙噤声偷瞄贺淳安。 贺淳安却摆摆手:“那便随便一间。” “是,多谢贺公子体谅。”送走贺淳安,陈石诗擦擦额头,直道是起得太早,口无遮拦了。 贺淳安走在路上,心间思索着。坊间早有流言,张匡张知州失踪已久,恐已身死,也不怨陈掌柜那般想,此番朝廷派来的,不是查案便是代职,到底也算是顶了张知州的班。 走出几里,迎面便碰上了沈明。 自那日学堂之后,二人便再未碰面,如今在大街上撞个正着,沈明也闪过一丝惊讶,而后迎了上去。 “子彻,近日可好?” 沈明弯了眼,道:“都好,正要去寻知非兄,可巧便遇到了。” “我也正要找你,时德和曼桂在路上,去福顺楼一叙可好?” 沈明点头,二人并肩而行。 “叶大人派人来接,良满昨日便急急回京了,也未来得及同你道别。如今科考在即,青州又不安稳,不知何时我们也要离开,便想着再同你坐坐。” “多谢知非兄仍记挂子彻,我也是想再与同窗喝一盏酒,这才来寻。” “久不见你二人,许家阿妹可还好?” 沈明颔首:“都好。” 贺淳安一叹:“那日见她止不住泪,想来是受惊了,便在府上待着吧,好歹安全些。等她父母同哥哥回来了,便再也不怕了。” 桩桩件件袭来,击得这素日平静的青州措手不及,看着空旷街道,贺淳安道:“子彻,你可知,自那日一别,先生便再未现身。” 沈明垂眼未答,似在出神,片刻后开口却问:“知非兄,你与承基王府三公子素有往来,可知三年前他来青州调查富商私造铸币一案,究竟何解?” 说话间,二人已走至福顺楼外,陈石诗守在门前,躬身道:“宋公子和郦公子已至厢房,二位公子随小的来。” 虽不是天字,却也是一等一的厢房,宋瑞昌正与郦文光站在窗边远眺。 见二人前来,郦文光挥手招呼二人,道:“原不知靠北这间能见得如此风光。” 沈明探身而望,果真如此。来顺河自东北而来,向西南流去,它原是离河下游。离河自北而下,向东南内里圈着沉碧滩,而后向西南将汀落与主陆隔开。尔能帝登基后,三年大旱三年大雨,离河水位暴涨,汀落决堤受灾,都水监便于沉碧滩正东修坝引流,一侧便是原先离河主流,更名来顺河,另引一支自汀落东南环绕,因其水势不大,故称草雀河。 来顺河边多为溪流,流经山野间,在日照下闪着微光,同沿途枯枝败叶一动一静一生一死,倒是叫人没得唏嘘。 店内没旁的客人,陈石诗便亲自端上了茶水:“是阜迎来的新茶,各位慢用。” 郦文光接过茶盏,掀盖嗅了嗅,面上便带了笑意:“的确,掌柜没诓人。” “小的哪敢。”以为是没去成天字厢房,公子要怪罪,陈石诗忙辩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