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目光便又放肆了些,不成想许芷却忽而抬眼,沈明躲闪不及,慌忙放到元修身上。 元修黏她,许芷不知如何开口道别,放下碗后内心轻叹了口,酝酿道: “修儿,姨娘要出几日远门,留七乐姐姐陪着你,过一阵子你们一起来京州找姨娘,好不好?” 闻言,沈明先是略蹙了眉,且不等他多想,元修便抽泣着,豆大的泪珠便从眼睛啪嗒嗒滴了下来。 “骗人,都骗人,元修不等!” 他说话含糊,几人却都明白,孩童哪知道是非善恶,于元修而言,亲人再不复相见,能有许芷黏着也算慰籍,如今许芷又要离开,也难为他哭。 见他掉泪,许芷也心疼,转头向七乐:“七乐,帕子……” 却见七乐也立在一旁悄悄抹着眼泪,许芷叹:“好端端你凑什么热闹。” 说着,自己心里也不大舒服,她虽经历一世,可七乐却自打儿时便跟在她身边未曾分开过,便将二人一同揽过,打算晓之以理。 谁知元修却忽然嚎啕起来,喊叫着要找阿娘,任许芷怎么哄都不停。 沈明没什么作用,干站着反而碍事,便倚在回廊,听屋里闹腾了足有半个时辰。 想来屋内几人不饿也会口干,沈明正欲去备些清汤来,便见程翎匆匆而来。 “程师父。”沈明转向迎上,程翎凑近了,方从怀中拿出信件。 沈明接过,道:“有人跟着吗?” “一路有尾巴,不过绣花枕头,比不得我,沈公子放心。”说罢程翎还一挑眉,将几个难缠之人说得仿佛废物点心般。 沈明持信却不打开,看向紧闭的房门:“等许小姐出来再看吧。” 程翎摸摸耳朵,他并不愿小姐牵涉过多,只是如今也无权为家主决定,便不再作声。 二人不做多等,许芷从屋内走出,走近道:“哭累了,又睡过去,这次不大好哄。” 而后又道:“进侧厅细说。” 见许芷目光落在他手上,沈明进屋后将信中宣纸取出,递到许芷手中。 程翎道:“见张二公子后,我同他讲魏厉交代过的话,他便进了祠堂。” 魏厉口中只道“张夫人牌位”五字,程翎传话后见张礼默立良久,引他走向宗祠。 “张公子,令堂的牌位,在祠堂内?”程翎稍显疑惑,待张礼出来后上前问道。 “按张家规矩,妇人不可入祠堂,也是父亲走了,我才发现,”张礼勾起嘴角,却只能勉强苦笑,“那日我照例去祠堂拭尘,却见父亲牌位,他……许是料到了什么,早将自己的牌位放进了祠堂,拿起擦拭时才发现,原是两个牌位合成了一个,背面便是母亲,这信,需得破开牌位,方可得。” 闻言,程翎无言,良久才道:“节哀。” “无事,知父亲如此偏爱母亲,我也高兴的,”信在张礼手中,他道:“可否劳您等等,此乃父亲绝笔,我想留着,重新誊抄一份给您可好。” “此乃张家物件,全由张公子处置。”程翎施礼。 那信捧在手中略有褶皱,几人脑袋凑到一处去,便见信上墨迹斑斑,不时晕开,想来誊写之人也是涟涟。 信并不长,也不晦涩,可这信越读,几人面上便越凝重,一纸读毕,许芷竟红了眼眶。 无问来人,展信佳。 余年五十又一,念来路虽艰也善。本为平井无名之士,不过嗜学,多读几年书,未曾似友邻同龄者劳心农务,功名略晚无报父母,卧榻每思吾亲,总辗转寤寐不得安,是为一悔。有幸得妇玲珑,操持阖府,幸得二子,虽不敌文韬武略,却也德行无亏,惜吾妻难见双儿长成,是为二悔。自任知州,虽望事事躬亲,然终心力不足,愧对青州百姓信任,是为三悔。余不敢自诩百姓之父母官,而今青州多有异心异动,牵连众广,其间不乏位高权重者,虽有将军坐镇,诚危及之秋。既在其位,当谋其职,无问生死,但求无愧心行,彻查至止,是为不悔。 来者若为敌,愿善恶有报,必除之。 来者若为友,又愿踏此险路,且听在下一句,其中之道,易参难破,身于其中,置心其外,方可知其全貌。前路坎坷,许不得善终,然今盘根错节之事需人去拨,罔存念虑之势待人去破,天下人何其无辜,不该枉命。 此路难走,余尽于此,未果,桑田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