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曾经无数次嫌弃家里养着的那些鸽子太过吵闹。因为魔术表演的需求, 西宫鹤影养了一群鸽子,然而他没办法把它们都带在身边,在没有特殊的表演需求时, 所有的鸟儿就养在东京这里。他和西宫月昳对那些鸟儿极度放松,没有安排笼子, 但专门整理了一个房间用于它们的歇息。
而西宫月昳喜欢各种各样的毛绒小动物,有猫、兔子、仓鼠……介于大部分生物的智商不怎么样, 被允许在家中乱晃的只有猫。
他们仿佛完全不担心猫会把鸽子们捉住,让这些小动物们相处在一起。
这些个小家伙也没让人失望,它们极其通人性, 该听话的时候非常听话, 几乎不给人惹麻烦——太宰治故意去逗它们的时候除外。在所有和小动物相处过的人里面, 唯一不太喜欢它们的可能就是太宰治了。这个人仿佛和家里的宠物们有着天然的立场敌对一样,虽然也会去喂食,但总是喂着喂着打起来, 鸡飞狗跳。
他特别不喜欢和西宫月昳二人相处的适合蹦出来一只猫, 或是几只过来讨饭吃的鸽子。
试想一下,当他悄悄地关了房门,歪心思萌动,准备黏糊在一起做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时,门却忽然被挠了。嘎吱嘎吱的尖锐声音会响上一阵,继而是更加猛烈的扒拉声。猫在不必要的时候过于聪明了, 没人开门会直接跳起来把门把手打开。
它像颗白色炮弹一样冲进西宫月昳怀里,并且完全忽视太宰治, 美滋滋地在西宫月昳怀里瘫成一张猫饼。如果太宰治发表不情愿的看法, 西宫月昳八成会说:“太宰君, 你和一只猫计较什么?”
他也试过反锁门窗, 但看似愚蠢的肥猫会伙同鸽子一起来闹他,要么扑到窗外啄玻璃,要么在门口乱挠。
最离谱的一次是鸽子们从家中角落翻出了卧室的备用钥匙,直接冲了进来。
太宰治总觉得这些动物们是在刻意打断他和西宫月昳的相处,但他没有证据。在别的场合,它们确实如正常的小动物一样憨憨傻傻,每天除了乱逛就是吃吃睡睡,一个个被西宫月昳养成了胖球,毛茸茸的,前来做客的人总是会情不自禁地过去撸两把。
唯独在他面前,这些小东西已经不太像家里的宠物了,倒像是一群大爷,无所事事,看他不顺眼就冲上来打架。
他和它们的战争旷日持久,太宰治都习惯了。
这几天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也没有人有空去管这群小动物,每天记得喂点吃的已经是照顾了。没人知道不活跃的鸽子们去哪儿了,在巨量的悲痛之下,根本没有人发现这点小小的异常。
现在太宰治知道了。
在西宫鹤影出事后,有那么几只鸽子就再也没有从窝里出来,不吃不喝,几天没有人管理,就这样在缓慢地把自己饿死了。
饿死。就算是太宰治这个自杀狂魔也没有想过的死法。
这种死法太过缓慢,太过痛苦,一瞬间的绝望被无限拉长,在意识还清醒的时间里,大脑就要无限承受来自身体的痛楚,并非猛烈到难以忍受的剧痛,但绝对比剧痛还要折磨。
求死的意愿往往只会持续一段时间,而接下来,痛苦会催生出无数的后悔情绪,不断蚕食那份坚定。
在本能的求生意志下,几乎没有人能做到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饿死。
也许这是动物特有的纯粹。
他不敢想象平日里又蠢又坏的白鸽们会绝食,仅仅凭这份意识,它们的坚定程度应该就已经打败绝大多数的人类了。他听说过有的忠犬会在主人离去后,会原地苦苦守候直到饿死,也有新闻播报过十几岁的鹦鹉因为失去主人而开始自残。但他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边。
太宰治没有预料到它们和西宫鹤影的关系是如此深厚。
他站在冷清了很多的房间里,清点了一下剩下的小家伙,很快就知道了死去的那几只是谁。
如果是普通的鸽子,或许他无法分辨出来,但绝食而死的几只鸽子恰巧是整个鸟群的领头,其中一只的羽毛纯白,没有一丁点杂色,西宫月昳给它取名叫“咕咕”,另一只的翅膀则有一根很特殊的灰色羽毛,取名叫“鸽鸽”。
他经常被这两只鸟针对,所以太宰治在背地里喊这两只叫做“蠢货”“白痴”。
现在,以后,大概永远不会有那种针对了。
太宰治却高兴不起来。
他照常给小动物们喂了食物,多停留了一会儿,观察整个房间,觉得应该没有绝食的小家伙了,这才离开——他原本想着,如果有宠物拒绝进食,他就算掰开它的嘴强塞,也要喂进去。
他觉得西宫月昳不能再经历死亡了。
即便西宫月昳现在看起来仍旧很正常,作为最应该悲伤的人,他甚至还有余力去安慰别人,让其他人不要被悲伤占据了全部。任谁来看都觉得他过于坚强了。明明是一个刚成年的孩子,却被迫承受了那么多。
太宰治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