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幻化为了模糊的人形。刘邦站立于别馆台阶之下,纵使图像朦胧不清,依旧能看到他那熟悉的流氓笑脸。 不同于往日的青衣布衫,这一次刘邦换了件鲜亮的丝帛衣裳,还笑嘻嘻对着始皇帝拱手: “老哥好。” 始皇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淡淡开口: “你倒是有个好子孙。” 所谓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刘邦至今只是个庶民,当然没有功业所兑换来的偏差值。能够支付这远程通信的费用,多半是仰仗了天幕提供的所谓“子孙贷”。 始皇帝多次研究天幕,也曾咨询过这“子孙贷”的问题。但天幕却很遗憾的告知他,子孙贷功能已经将他拉黑,无法开启。 至于原因嘛……原因不言而喻。 纵以始皇帝的气度,一时也不由怒从心头起,除令人给廷尉监中的胡亥几顿排头之外,现在看到刘邦得意洋洋炫耀子孙余泽,难免更有些郁气。 老流氓自然察觉出了皇帝的不快,于是迅速岔开话题: “陛下可知咱在哪里?” 始皇帝面无表情:“你要朕派御史查一查你的行踪么?” “这就不必了。”刘邦赶紧谢绝:“其实吧,咱这几日都是在山上,带齐了陛下赐的酒肉,见几位逃过来的老朋友呢。” 始皇帝微微皱眉:“逃到山上的朋友?” “陛下敏锐。”刘邦毫无诚意捧了一句:“咱这些老朋友,都是犯法后逃脱牢狱,在山上苟延残喘,暂保性命的。哎,说来可怜,一个个少说也有两三年没有闻过酒味了……” 在皇帝面前议论逃犯,无异于是向朝廷脸上猛甩耳光。祖龙自然不悦,但思索片刻后,却不觉眯起了眼: “朕已经下诏大赦天下了!” 怎么还有这么多隐匿的逃犯? “诏令是诏令,实际是实际嘛。”刘邦微笑道:“咱们县的县令倒是颁下了旨意,但一定要犯人送他一匹布才肯除罪,逃上山的流民早就倾家荡产,拿什么来送他?再说了,便是不要钱,也有多半的人不愿意下山。” 祖龙语气中辨不出喜怒:“为何?” “这也是自然之理。”刘邦轻描淡写:“大秦不是施行连坐之法么?这些□□儿父母都被连坐送入了狱中,只是老弱妇孺体质太弱,几日间便一命呜呼。他们早就已经是无家可归的游魂野鬼啦,就是免罪后又能如何过活呢?还不如在山上搭伙过日子,也算有个伴。” “——再说了,他们在山上等下去,说不定还能盼到大秦天崩地裂、一雪前恨的那一天呢。” 刘邦抬头与祖龙对视,不躲不闪,目光平静之极。 祖龙盯了他许久,终于冷笑一声: “那他们恐怕要等待很久了。” 刘邦浑不在意:“或许要等待很久吧。但人总是没有什么耐性的,要是等待太久,搞不好这些囚徒就会冒险下山,私自做点什么了……毕竟按战国的风气,无论是士人也好,黔首也罢,大家似乎都不怎么怕死。” 祖龙眯了眯眼,没有立刻说话。显然,这老流氓揭示出了某个极为危险的可能性——虽然大秦已经有意扭转苛政,但先前被摧残过的人实在太多,遭受的刑罚也太过残酷;断肢不可再续,死者不可重生,这些人与朝廷之间再也没有缓和的空间了。 他们已经一无所有了,因此决计不会畏惧任何力量。 如果是胡亥那个脑瘫,大概会得意洋洋,自以为有强兵在手,区区囚犯不足为意。但始皇帝英明睿断,自然知道这样的愚蠢举止绝不可行——纵使秦兵能轻易弹压作乱的囚犯,交战时也必然会摧毁一切秩序,将原本安定的黔首逼到走投无路,制造出无穷无极的反贼。 而且,而且这些囚徒隐匿于山林之中,聚散无形,行踪不定,颇有游牧蛮夷的风范,实在不能尽数剿灭。 该当如何?! 祖龙思索片刻,抬头望向刘邦。仅仅一瞬间的功夫,他已经猜出了这老流氓的用意: “你想用这些囚徒做什么?” 纵被揭穿,老流氓依旧毫不尴尬:“陛下说笑了,咱能用这些囚徒做什么?只不过是身为大秦宗亲,义不容辞,要为陛下分忧而已。陛下,这些囚徒留在大秦境中,实在是莫大的隐患呐!如若赦免,他们怨恨不息,会藏身黔首,伺机煽动民变;如若弹压,那疆域中烽火遍地,天下岂非大乱?吹也不是,打也不是,依小弟的见解,还不如直接送出去——干脆把这些人统统流放到境外,让他们和蛮夷拉扯去,省得一日日的净给老哥找麻烦……“ 始皇帝静静打量着口若悬河的老流氓,不动声色: “主意不错。你打算把这些人流放到哪里?” 老流氓愣了一愣,不由讪笑:“咱哪里敢有什么打算……只是吧,咱听说西边疆域万里,甚为辽阔,把他们驱逐出去,正好也眼不见为净……” —寥寥数语之间,双方已经图穷匕见,尽数摊牌。 老流氓抬头望着祖龙,纵使面色平静从容,但面对这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始皇帝时,心中仍不由暗自紧张。 这是他精心打磨了许久的说辞,言简意赅,毫无虚假——将这些危险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