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陛下方仰仗我等,何方狱吏敢妄自弹劾?耶耶必灭他三族!” 武皇耳目遍布京城,武家饮宴的消息不过半日便送到了上阳宫中。彼时皇帝沐浴更衣,正盘膝默念《金刚经》,待情报送到之后,她展开纸条只是扫了一眼,随手便投入一旁的檀香金炉中,面无表情拎起念珠,继续诵念。 上官才人随侍在侧,却听皇帝声气一变,竟念起了《佛说罗云忍辱经》: “忍之为福,身安亲宁,宗家和兴,未尝不欢……”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 天授元年八月,时任洛州司马的狄仁杰接到了文昌台下发的制诰,仔细拜读之后,他额手称庆,随后命家人赶紧打点行装。 “一切行李都要提前预备好,万不可临事匆忙!”他吩咐长子:“想来,不日就该有我升迁的旨意了。” 果然,不过两三日的功夫,朝廷使者便驰入洛州官衙,宣读了除授狄仁杰凤阁侍郎、从三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敕旨。以凤阁的本职而入政事堂平章国事,这是真正入阁拜相的待遇。小小一洛州司马竟尔一跃升任台阁,青云直上也不过如此。圣眷优隆至此,传旨的使者不敢怠慢,受礼之后赶紧搀起狄仁杰,连连道贺。 但骤尔拜相的狄仁杰却毫无喜色,反而拱手求问天使:“这样的拔擢委实出乎意料,不知是出自哪位大相公的抬爱呢?” 使者笑容满面:“恩出于上,臣下焉能妄议?这是陛下口述、学士草拟的旨意,实实在在的圣恩呐!” 狄仁杰叉手谢恩,神色却愈发凝重。待送走使者以后,他立刻招来心腹幕僚,郑重吩咐: “为我写一份谢恩的奏折,奏折中要多多叙述周礼亲亲之谊,请皇帝爱重骨肉子孙,重用亲女太平公主……” 拜相谢恩本是常理,但在奏折中塞入这一堆莫名其妙的劝谏与举荐,却委实是匪夷所思。以至于心腹愕然不已,一时反应不能。 “快写!”狄仁杰催促道:“在我进京之前,这份奏折就必得要递到陛下手里。若有迟误,我狄家恐怕要被诛灭三族了!” · 天授二年八月,避居上阳宫已久的皇帝忽尔在正殿九洲亭召见了亲女太平公主。此时已然入夏,天气渐为暑热,若以皇帝往日的习惯,应当携众皇室宗亲移居骊山沐浴避暑,消磨长日。然而今年一反常态,不唯宫中毫无出游的迹象,就连寻常赏赐予宗亲的避暑佳物亦一概阙如。武家的柱石魏王武承嗣更是被扣在宫中数月之久,而今都是“抱病不起”! 如此种种怪异的征兆纷至沓来,纵使愚蠢如武氏也渐渐意识到了不对,惶恐之下不得不稍作收敛。而此次太平公主入宫谒见,临行时也被丈夫武攸暨百般请托,求她入宫打探武承嗣的下落。 武家诸脉同气连枝,太平公主亦不能不为夫家尽力。但她被领入九州亭之后,抬眼一见却不觉骇异:皇帝盘坐于紫檀长几案之后,埋头手不停挥,身侧是以冰块雕刻而成,纵高足有一丈的瀛台与方丈;而几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高度竟与这冰雕差相仿佛。 在太平公主的记忆之中,这副景象也唯有在昔日天皇天后二圣临朝时才得一见。彼时女皇精力充沛、励精图治,料理政务如掌上观文,案牍之中从不厌倦;常常与学士女官们议论政事至通宵达旦。只是数年前废黜大哥独揽大权以来,皇帝或许是年老而倦勤,渐渐开始委任宰相为自己代劳;皇权固然并无动摇,但日常政事却难免会有疏忽与宽纵之处。 数年之间,权贵豪门能依仗权势肆行非法,多半也是利用了女皇这似有意、似无意的疏忽。但而今——而今望一眼这高耸如山的奏折与御批,熟稔母亲心意的太平公主登时悚然,意识到了最隐秘的关键——至尊执政的作风,恐怕又要大有变革了! 在这样朝野变动的微妙关头,行事愈发要留意。太平公主心中打鼓,小心行下礼去。皇帝唔了一声,颔首示意她坐于案前,抬手从身侧翻出了一本奏折。 “狄仁杰上表谢恩,劝朕推隆亲亲之恩,重用骨肉至亲。”皇帝淡淡道:“他还特意在奏表中举荐了你,称你‘忠孝行己,仁明绝伦。才无不周,识无不综’,可堪大用。” 太平公主……太平公主蒙住了。 说实话,仰仗着皇帝爱女的身份,太平公主私下也结交了几位希图攀缘皇室的重臣,偶尔也能在母亲面前敲敲边鼓。但这狄仁杰……这狄仁杰她委实是没有过半分来往,怎么会突然寄来这么一封惊天动地的奏疏?! 宰辅重臣公然举荐皇室公主入朝理政!太平公主再不解世事,靠直觉也能闻出这敏感操作背后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自皇帝登基以来,最为忌讳的便是内外勾结‘外臣上书为宗室说话,这是武周朝真正的禁忌,所谓碰都不能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