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色渐渐深沉。她与这些贤臣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委实是太明白彼此的套路了。皇权固然高高在上,却并非无远弗届无所不能,一旦这些贤才表现出这样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即使强势如她,往往也无可奈何。毕竟是刚任命的宰相,事关朝政大局,绝不能随意置之重典;而皇帝惯用的高官厚禄 ,则对这号人物基本无效。毕竟,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女皇眨了眨眼,平静开口,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 “眼看着也要立秋,到京郊祭祀稷神的人选也该定下来了。魏王这几日病得实在不轻,一两个月里未必能起身。朕的意思,恐怕只有在近支的宗室中挑一位好的来代行仪式。” 这句话平平一出,皇帝抬眼瞻望,果然看到狄仁杰衣衫一颤,神色之间微有动容。 ——什么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无非是没有戳到真正欲罢不能的痒处而已! 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每年立秋于京郊祭祀稷神祝祷丰收,是朝廷极为重大的典礼;仪式上诸邦使节与贤达高士随同观礼,是昭示朝中风向极为重要的场合。自数年前皇帝废黜亲子手握大权以来,为了潜移默化的抬高武氏的地位,都是武承嗣兄弟主持祭典。而今魏王被皇帝钦定为“生病”缺席,那风向已经是不问可知了! 狄仁杰垂目敛容,闭口不语,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心中却波涛汹涌:显然,皇帝贬斥武承嗣便等同于贬斥武家,贬斥武家则李氏便必青云直上;既然魏王已经“病重”,那么主持稷神祭祀的便唯有李家人。李家人——该选李家的谁呢? 皇嗣李旦?决计不可!皇嗣的身份太过微妙,必然招致皇帝莫大的忌惮。 皇嗣诸子?且不论诸子尚且年幼,便是皇孙的爵位,也实在不够高贵,撑不起祭祀的场面。 思虑至此,答案便呼之欲出。狄仁杰果断俯身开口: “陛下,京郊的祭祀关系甚重,主祀犹需得人。以亲以贤,以而今的身份,都唯有太平公主最为合适。臣昧死伏乞陛下俯允。” 事出突然之间,太平公主尚自困惑不解,诧异于自己莫名被拉扯入话局;皇帝则已经相当配合的蹙起了眉: “荒唐!京郊祭祀稷神是要演练弓马骑射的,公主怎么能上场?” ——按太宗以来尚武的惯例,京郊的祭祀既为祝祷秋收顺利风调雨顺,也是要乘着秋高气爽组织射猎,向朝觐的诸蛮夷番邦使者炫耀武力。太宗神勇非凡,从来都是亲身上场,技惊四座;高宗不善骑射,但拣派的也是宗室中筋力绝佳的子弟,借以震慑外夷。如令太平公主主持,射猎中若有差池,岂非贻笑于蛮荒? 狄仁杰暗自在心中翻一个白眼,心想当年武承嗣骑马好似骑驴,连四力半的弓都拉不开一张,怎么没见着圣人顾虑什么骑射之事?不过借坡下驴,他顺势说了下去: “陛下何必多虑?女子中善骑射者尽有,不提前朝冼夫人之事,纵使我朝开国定鼎,亦有平阳昭公主举兵以应义旗,亲执金鼓,克定之勋,彪炳青史。先祖暴霜露斩荆棘之功,子孙何可稍忘?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骑射小事耳,公主每日多加习练,总有熟能生巧的那一天。而今还有月余功夫,足够公主从头学起。再说,皇宫也多的是骑射的好手……“ 他说得轻描淡写,顺理成章,皇帝亦神色平静,随意点头,仿佛君臣只是在聊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而太平公主跪坐在旁,却不知不觉瞠目结舌,作声不得: ……不是,你们君臣什么意思? 怎么——怎么听着听着,我这好好的公主就得每日练骑马练弓箭练武术了呢? 我一个好好的公主,为什要练这个?你们开口给我塞任务的时候,就不能考虑考虑我的感受么? ——还真不用考虑。宰相陈奏皇帝许可,这已经是标准而合法的敕旨,书写后立刻可以颁行天下,有不遵者以大逆不道论处。公主目瞪口呆,却只能木然缩在一旁,听着宰相与皇帝你一言我一语,将她从早到晚的时间排列分割,精准塞入了骑射马术,乃至基本军事常识的演练——京郊骑射可不是射几只兔子玩,如果要组织狩猎,那是得有点练兵的本事的。 公主头晕眼花,作声不得,只能任凭宰相摆布。终于,狄公说完具体安排后停了一停,似乎又在思虑什么。 “以臣的见解。”他道:“公主每日闲暇的时候还很多……” ——胡说!妄言!什么闲暇时候很多?!本公主不饮宴不游玩不交游了么? “所谓玉不琢,不成器。公主要辅佐陛下理政,还要多学一学经术才是……” ——什么多学一学?我学得还不够多么? “……因此,每日的习练骑射之余,还可以多读一读史籍经纶,领悟前人当政的得失。” 公主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只能仰望着皇帝,神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