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才能衬托出胜利者的光辉万丈。 皇帝自然深谙这对比烘托的妙处,所以才颇为恼怒,乃至心绪不平。他原本打算教授颉利可汗文章诗赋,令其宴前颂圣,昭成功于太上皇御前;而今也不能不暂时停止,只是排了一支舞蹈了事——毕竟,以颉利可汗的种种作为来看,他搞不好会当着太上皇帝的面迅猛开舔,一旦舔功不得其法,难免要说出某些会让两位圣人尴尬难言,乃至于永载大唐史册的名梗。 ——比如什么“做大唐的狗就是荣幸啊”之类的…… “不过,陛下的怒火并未持续太久。东西突厥平定之后,原本依附于突厥的小国惶恐不安,纷纷派出了使节入贡请罪。这些使者或高明或愚鲁,或文官或武将,但在谒见陛下之时,那副谄媚奉承的嘴脸却都如出一辙,真真是阿谀奉迎唯恐不至,毫无底线品格可言,超乎圣人与朝中诸大臣的意料之外——以房相公的话说,昔日南北分立,江南也不是没有过苟延残喘的小国,但小国侍奉大国,卑辞屈礼或者有之,却实在少有如此孱弱无骨的做派。” “当然,正因为见事见得多了。陛下及大臣们才不觉生出疑惑:如若突厥可谓蛮夷无耻,那么这么多小国彼此相似的做派,难道也能统一归之于不知羞耻么?正因如此,陛下才特意召集我等,细细研读了天幕所示的一二篇章,领悟其中的深意。天幕中所说,华夏周边诸多小国都缺乏自主性,此言诚为得之。” 事涉天幕,俨然便是李孝恭此次千里而来,要向公主所转述的关窍。李丽质听得全神贯注,本能的开口询问:“缺乏自主性?” “不错。”李孝恭颔首道:“公主请看此图。” 他从袖中抽出了一卷薄薄的绢帛,展开以后纹理灿然,赫然是一幅纤毫毕现舆图。只是图中山峦起伏河道蜿蜒,标记的并非寻常可见的州郡分界,而是以各种线条区隔出的地势与地形,乃至降雨数量、日照强度。 长久与天书打交道,公主一眼就辨认了出来,这应该是天幕供应的所谓地势舆图,描绘的乃是各地之自然禀赋。只是舆图中有大片的颜色渲染涂抹,却与寻常所见的舆图迥然不同。 “这是……” “这是天幕标出的所谓‘宜居带’。”李孝恭平静道:“以天幕的话讲,人生长繁衍仰赖于五谷,五谷生长繁衍仰赖于雨水阳光,如果将各处一年所能承受的阳光雨露计算出来,便可以大致区分出适宜于居住耕作的土地。而以此分析天下大局,便如掌上观文,一目了然。” 说罢,他以拂尘指点舆图。果然,除了舆图正中一片无大不大,几乎笼罩了整个中原的主要宜居带以外,其余宜居带零散分布于长城以外漠南漠北之地、吐蕃高原,以及陇右以西茫茫戈壁之中——只不过这西域的宜居带随水源河流起伏零落,散碎如满天星斗。 李丽质随同听政多年,立即从这分布中看出了端倪。 星罗棋布环绕中原的宜居带,恰恰是大唐数年以来战略重心所倾向的要点,而且随宜居带之大小不同,策略也迥然相反——长城以北的宜居带最为广大,虽为戈壁山脉分割,但蔓延辽阔仅次于中原;而朝廷厉兵秣马,对北方突厥也是犁庭扫穴、从不姑息;吐蕃的宜居带较为狭窄,又巴蜀之地的崇山峻岭所阻隔,朝廷的策略也变动不居,时而出兵威慑,时而遣使招抚;至于宜居带最为分散割裂的西域,则被圣人视为囊中之物,为此再三优容,怀柔化远。 到底是精心培育出的大公主,李丽质沉吟若有所思,隐约领会到了这舆图的妙处: 但舆图所指示出的宜居带用意远不止于此。李孝恭轻敲图纸,平静询问侄女: “公主,若比较中原与四夷,你又看出了些什么?” 这还用比较么?公主不假思索: “中原的宜居带最为广袤无际,无边无涯,无论漠北西域,西南东南,加起来也不能与之相比。” 说到此处,她也不觉感慨: “这真是天赐列祖列宗的好地啊。” 李孝恭……李孝恭微微默了一默。 显然,数千年前禹王定鼎中原区区一隅之地时,那触目所及都是东夷,是三苗,是西戎,是北狄,是稀奇古怪莫名其妙的杂胡。仅以这上古典籍的只言片语来看,上天也显然没有那么慈悲温和,愿意将由南至北这无大不大的膏腴肥沃之地尽数清空,尽数赐予华夏。以公羊派的话讲,彼时是“南夷与北狄交,中国不绝若线”。所谓中原中原,原者平原也,这么肥美风沃一览无余的平原,自古以来就是万人觊觎的四战之地,兵家意义上真正不可守的绝境,何谈天赐? 当然,明明是平坦肥沃一览无余的平原,往来无碍的四战之地,怎么蛮夷戎狄会渐渐退却,心甘情愿拱手让人了呢? 以圣人经传的话讲,这是因为上古圣王的德行太崇高了,崇高得丑恶的蛮夷自惭形秽掩面而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