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或许有所了解,但肯定不完全。
若是诸子百家这边提前做出反应,然后让帝国知道了,锅肯定会扣到古寻头上——当然,事实上也确实是他的锅。
这个锅能给古寻带来多大的麻烦不好说,但肯定会激化古寻和嬴政之间已经开始崩盘的矛盾关系。
对张良来说,他倒是乐见古寻和嬴政关系恶化,但他不能主动促成这种情况。
“这……”高渐离左右看看,踌躇一番后只能叹道,“看来暂时还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不过得知会逍遥先生一声。”
按照张良的说法,他们要做的就不是小心,而是什么都不做。
虽然诸子百家被人提起时总是放在一起并称,但各家各派之间的关系其实很一般,个别还有矛盾,甚至干脆就是死敌。
就这种关系,指望对方能帮他们保守机密消息,根本不现实。
怕是墨家这边知会他们,那边帝国就知道了。
高渐离唯一能信得过的,就是人宗掌门逍遥子,也只能知会他一人。
张良对此并不意外,也没有继续指手画脚的意思,只是笑了笑。
雪女这个时候插话问道,“小圣贤庄是否已经做出了应对?”
张良没有隐瞒,点了点头,“应对焚书令的事,伏念师兄早就在做了。”
“上次长公子扶苏到访时,特意提醒了伏念师兄,他很早就开始准备了。”
高渐离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倒没人不识趣的问张良既然早知道为什么现在才说。
原因可能有很多,总之张良,或者说儒家没有义务必须给墨家提供情报。
人家肯现在告诉你就不错了——要知道人家可是担了风险的。
“既然早有准备,此番应对嬴政的发难,不知是否有把握?”高渐离斟酌着话语,小心问道。
张良意味复杂的笑着耸了耸肩,“如果只是应对焚书令,小圣贤庄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儒家将要面临的问题,不在于是否能保住那些先贤经典。”
“儒家和墨家,和农家,和大多数诸子百家都不同。”
“小圣贤庄面对的,是一场艰难的得失抉择。”
有流沙的协助,儒家想要保住存书并不难。
但如果小圣贤庄选择在焚书令一事上向帝国妥协,甚至成为帝国推动此事的帮凶,那小圣贤庄的名声就不用要了,连带着儒家的风评也会降至低谷。
身为诸子百家的一员,不反抗帝国没问题,但不反对焚书肯定不行,尤其是最提倡教书育人的儒家。
可要是小圣贤庄不肯妥协,不肯低头,以那位始皇帝的性格,他们或许能保得住存书,却大概率保不住自己了。
高渐离等人听明白了张良的意思,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后,还是高渐离打破了寂静,开口问道,“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的?”
张良摇了摇头,笑着回道,“我此番主要是提醒诸位焚书令的事,小圣贤庄的麻烦,只能我们自己应对,谁也帮不了。”
就像张良之前那句话说的,儒家是特殊的。
它特殊在自身对皇权天然的倾向性。
诸子百家中绝大多数都希冀自己能成为帝国重用的学术流派,尽管大部分都只能想想,真正能成为主流,走上朝堂的无非就是儒墨法道四家。
而帝国如今的主控学说是法家,所以墨家道家,以及其他诸子百家都在疏远帝国。
它们或许不会拒绝帝国选择它们的学说,但不会上赶着往帝国朝堂凑了——就算想,也绕不开法家。
但儒家不同。
在天底下只有一个政权的情况下,不管它是否选择了儒家,儒家都要选择它。
儒家有太多的学说理念要求儒生这么做,他们也习惯于这么做。
这最终导致了儒家面临了和其他门派截然不同的困境。
墨家也好,农家也好,它们面临的困境成因或有不同,但落到实处后,都和武力少不了关系。
动手打架,对诸子百家中的多数来说都是常事——当然,对手是帝国的情况就比较罕见了。
但是,打谁都是打,无非就是打不过或打的过的区别。
如果打的过,那没什么好说的,确保自己不失去优势就好。
如果打不过,那就得想办法增强自身,或削弱对手,都办不到的话就想办法游走周旋。
墨家和农家面对帝国也不离开这些手段。
但儒家就不一样了,它不需要动手,更不能动手。
动了手,就代表儒家背弃了自己的理念与学说,自己挖了自己的根。
但要是不动手……结果似乎也差别不大。
若是儒家派系掌握着权力,他们还可以尝试用权力反抗权力,但偏偏他们是‘在野党’,没有任何权力,除了一张嘴。
进退维谷,骑虎难下……这,就是小圣贤庄面临的真正困境。
当然,儒家面临的局面也不是完全没有好的地方——它注定得挨一刀,区别只是刀刃砍在哪儿。
但小圣贤庄可以选择这一刀落在哪儿,而且这一刀不管落在哪儿,其实都不致命,总还能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