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的脸色比纸还要白。
两个女人当街吵架,四周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杨妈妈雇了轿子,可是路给堵了,轿子进不来,她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见这里忽然围了这么多人,杨妈妈担心孟氏被人冲撞,让轿夫在外面等着,她自己先挤进来。
杨妈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进人群,一眼便看到从骡车里探出大半个身子骂人的聂大娘子,还有气得发抖的孟氏。
杨妈妈连忙冲过来,把孟氏护在身后,对聂大娘子说道:“聂大娘子,咱们两家已经退亲了,从此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你当街欺侮我家太太,这是什么道理!”
聂大娘子呵呵冷笑,对围观众人说道:“各位父老乡亲做个见证,我有欺侮过她们吗?没有吧,我就是好心告诉孟家姑太太,她那宝贝侄女如今在铁锅胡同王老太院子里做生意,怎么,孟家姑娘在铁锅胡同做生意的事,还提不得吗?”
围观人群里有人已经笑出声来:“铁锅胡同王老太院子里做生意啊,哈哈哈,孟家姑娘可真行啊!”
有人好奇问道:“那铁锅胡同王老太院子是干啥的,做的什么生意?”
又有人大声回答:“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王老太那院子是暗门子啊,这事谁不知道?”
“哎哟,你个死鬼,怎么连哪里有暗门子都知道,你是不是去过?”
女人伸手去拧男人的耳朵,男人夸张地喊救命,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阵笑声。
这笑声听在孟氏耳中,如同一把把尖刀刺在她的心口上。
孟氏身子晃了晃,仰面朝天向后倒去。
杨妈妈手忙脚乱地把人扶住,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胸口,孟氏却还是紧闭双眼。
聂大娘子冷眼旁观,哈,果然是能养出小白莲的老白莲,这装死的功夫,还真不错。
不过,聂大娘子是懂得见好就收的,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出半日,孟婉当暗门子的事,就能传遍白凤城。
车把式一抖缰绳:“让路让路!”
见两边全都不吵了,没有热闹可看了,围观人群也一哄而散。
听着四周没有了喧闹的人声,孟氏这才睁开眼睛,她虽然被气得不轻,可却没到晕倒的地步,她只是不想面对那些人的指指点点,所以索性装晕了。
看到孟氏终于醒过来了,杨妈妈松了口气:“太太,咱们还是先回家吧,老奴请大夫给您看看。”
孟氏哪还有心思看大夫啊,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暗门子”三个字。
她的婉儿不会做那种事,对,一定不会,婉儿要钱,她都给了,八天给了四十两,婉儿又不缺银子,怎会做那种事呢?
对,聂大娘子恨婉儿看不上聂元北,所以故意编排婉儿,给婉儿造谣。
全都是聂大娘子胡说八道,她的婉儿玉洁冰清,只要过上一年半载,被锦衣卫抓走的那件事,就能渐渐被人忘记,到了那个时候,她就想办法在外地给婉儿寻一门好亲,远远离开白凤城这个破地方。
树挪死,人挪活,只要婉儿能嫁进高门大户,还怕没有好前程?
到那时,区区聂元北又算得了什么?
她的想法,一早就对孟婉说过,孟婉感动得直掉眼泪。
所以啊,婉儿那么懂事的孩子,决不会做出那种腌臜事来。
孟氏一遍遍地说服着自己,可不知为何,她越是找出各种理由,心里却越觉不安。
“走,咱们去铁锅胡同,我要亲眼看到婉儿才能放心。”
聂大娘子嘴上虽然那么说,可心里也清楚,孟婉是不会真的去当暗门子的。
那个孟婉心气很高,否则也不会和那什么王公子私通,这样的人,又岂会去当暗门子,她难道不知道,只要做了暗门子,这辈子也别想荣华富贵了。
不过,孟婉住的那个院子,以前确实住过暗门子,聂大娘子借题发挥,果然达到了预期效果。
她不信孟婉当暗门子,但是那些看热闹的人,总会有相信的。
孟氏被聂大娘子当街骂了一通,脸上挂不住,索性先回府,脱下身上的绫罗绸缎,换上一袭布衣,摘下头上的钗环,用素色帕子包住头发,杨妈妈也是差不多的打扮,两人就像是寻常的市井妇人。
就这么一耽搁,她们来到铁锅胡同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孟氏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已经有人跑到铁锅胡同看热闹了,王老太院子门外,几个男人一脸猥琐地伸头探脑。
看到门口有男人,孟氏脸色大变,这里怎么这般不清静,这些男人若是冲撞到婉儿,那可如何是好?
她使个眼色,杨妈妈走过去大声喝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走开!”
几个男人转身看过来,见来的是两个妇人,他们肆无忌惮地在孟氏和杨妈妈脸上身上打量,其中一个冲着孟氏挤眉弄眼:“年轻大了点,不过肉皮子又白又细,摸上去肯定滑不溜手。”
另外几个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孟氏又羞又恼,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
她哪里见过这个场面,满脸通红地转身便走,杨妈妈恶狠狠地瞪了那些男人一眼,快步跟上孟氏,身后传来男人粗俗的笑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