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常大吼一声,手中阿骨打御赐的那口铁弓,破烂般掷在地上,抄起三尖两刃刀,便向林冲迎去。
曹操只觉周侗身体往后软倒,连忙抱住:“老宗师,伱又何必……”
他咬一咬牙,不曾说自己穿着鱼鳞甲,其实不怕弓箭。
周侗却是满脸欣慰之色,低声道:“老夫……一生学武,本想凭这身艺业,造福天下……谁料……一生奔走无功,武艺……越练越高,天下……却也越来越坏……呵呵,你这人,你这人虽奸得很,却、却是个有大胸襟、大本领的,你这等人……若肯做好事,一定、一定比老夫这、这无用之辈,要厉害得多……老夫救你,也、也算造福天下……”
曹操心中暗叹,心道此人虽然迂腐,却足以堪称“仁人志士”四字了,死在此处,着实可惜。
手忙脚乱扶他下马:“老宗师,你莫多说了,我替你包扎伤口,待送你上梁山,便有救也……”
话没说完,周侗一把捉住老曹腕子,指骨坚硬如铁箍,皱眉喝道:“老夫一生……一生磊落,岂能去贼窝里求救?”
老曹哭笑不得,只得顺着他道:“好好,那我另外替你觅良医。”
周侗摇头:“老夫今年,八十有一,堪称高寿,能于战、战阵上,死于异族箭下,乃平生之、之大幸也。你若肯念老夫情分……”
说到这里,老脸微微一红,原来他平生不曾求人以私事,临到死前,却是忍不住要破戒了。
“你若肯念老夫今日情分,日后、日后还请、还请善待鹏举,他这孩子……被老夫教迂了些,秉性太过刚直,虽、虽有奇才,只怕……只怕难为上位者容……你、你……”
老曹听到这里,不由叹息,晓得这个老头,已是看清了未来之天下,必然姓武不姓赵,这等情形下,竟然还肯舍身相救,只怕心中也对姓赵的心灰意冷了。
当下点了点头,笑一笑道:“老宗师,你忘了我同你说?赵佶那厮,处处都不及我——武某却不是没心胸的,鹏举贤弟有帅才,将来保家卫国,开疆拓土,王侯可望,必有好名传于青史,老宗师不必牵挂。”
周侗闻之,仰天一笑,口中涌出血来,拍了拍老曹手,神情温和,含混不清说道:“还有一事,要同你说,你为我林冲徒儿报得血海深仇,老夫,多谢你啦……”
话音未尽,眼睛一闭,一代宗师溘然而逝,脸上笑意,兀自未褪。
有诗为证——
华州好汉气足豪,绝世奇侠名姓标。
四海无敌夸铁臂,九州争胜号金刀。
传枪继志林卢岳,寄谢托孤魏武曹。
壮士身归阵上死,一腔热血响如潮。
老曹抱他尸骸在怀,摇头微笑:“此事又何须你谢,林冲乃是我兄弟,替他报仇,岂不是我这做哥哥的本份?罢了,老宗师,你且安心上路……有一万金兵替你陪葬,你这身后事,也算体面的紧了。”
扭头看向一旁韩存保:“韩节度,周侗老先生一代宗师,八十高龄死于疆场,此等勇烈,古来罕见,武某要托你先送他遗体回城。”
韩存保肃然点头,抱起周侗上马:“既然如此,这一仗韩某就躲懒了。”
说罢纵马向太原驰去,听见背后传来曹操长呼声:“今日之战,不受降,不留虏,杀尽金狗方罢休!”
林冲听老曹声音凄厉,心中一恸,晓得自家老恩师必然死了,咬着牙关,一条蛇矛,仿佛化为数百条,轻重缓急各不相同,每每一招之中,劲力、速度便生出无穷变化。
心中暗祷:师父,你老英灵不远,且看徒弟替你报仇。
按说韩常,武艺自是非凡,他若上梁山,便坐不得神将交椅,至少玄将跑不脱,手中这杆三尖两刃刀,林冲当初在北国初见,便曾论定:“不逊九纹龙。”
况且如今又隔数年,尤其乃父韩庆和战死后,每日加倍苦练,武艺愈发精进了。
只是林冲枪法,本已是百尺竿头,蒙他师父点拨,又得更进一二步,招招式式,无不随心如意,已足以称为“林家枪”,真正开宗立派了。
两个大战,不过十余招,林冲已是占尽上风,韩常满心都是难以置信:此人武艺,我也看过,虽然高绝,但比我如今,应该也只仿佛,如何竟变得这般厉害?
又战几招,越发遮挡不住,大叫一声,不顾生死,全力纵劈,欲行险一搏,好歹逼退对方一步,趁机走路。
却不料林冲那矛只一带一转,轻飘飘似不着力,竟把韩常全力一击轻描淡写卸开,韩常眼角一跳,只见林冲蛇矛一扭,划过一条小小弧线,风轻云淡却又狠辣无比地捅入韩常咽喉,随后矛杆一振,那矛头嗡的一声——
看官,这蛇矛本是两面开刃的兵器,如今林冲力振矛杆,矛头两面一摆,竟是把韩常脖颈尽数切断!
林冲又一挑,韩常那颗人头,呆呆睁着双眼,飞起在空中,吃林冲使矛一扎,串了那颗人头,高高举起。
至此,林冲两行热泪,这才滑落,高声叫道:“师父,你在天有灵,徒儿拿仇人首级祭你!”
周围数百人,都是韩家父子的怨军旧部,见林冲不到二十招便取了他家将军头去,一个个肝胆俱裂,齐声怪叫,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