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现在是得意,但他并没有到了得意忘形的地步,而且他这个人,这辈子也很难走到那一步。
田丰是刘俭专门指派给刘备的参谋,同时其本人也是刘俭抵达冀州后的投诚第一批英杰,因此刘备对他很是尊重。
只见刘备一下子就收拢了笑容,很快从主位上站起身,来到了田丰的面前,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请元皓先生指点一二。”
刘备如此谦恭的态度,换在别人身上,一定会急忙起身说几句客套话的。
但田丰很死板,他仿佛没有看到刘备的谦恭态度一样。
其依旧板着脸,问刘备道:“玄德,你忘了左将军的信任与嘱托之重了吗?”
其实,田丰完全没有必要整这一出,这也就是他让人讨厌的地方。
一板一眼,什么事都较真,不给人留面子,天下十个人之中,得有九个厌恶他。
但很显然,刘备就是那剩下的一个不烦他的人。
却见刘备的朗声答道:“刘备岂敢忘却!备受主公大恩,当谦谨以报!”
声音之大,语气之端正,别说是田丰了,就是帐篷外的护卫们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一名护卫低声问道:“使君在里面喊什么呢?”
“嗨,别提了!”
“你是刚来值勤的,不晓得田公的厉害。”
“自从咱们来这边扎营,田公隔三差五的就这么问刘使君话,那语气别说是刘使君了,我都想进去扇他!”
“但你别说,咱刘使君的脾气就是好!任凭田公这么损他,使君就是听啊!而且还对田公礼遇有加,任凭田公咋翻脸,咱们刘使君就是不生气!”
“我的天,田公胆真大?他不怕刘使君哪天憋不住了,哪天一刀杀了他?”
“反正我看他是不太怕死……”
帐外的侍卫们嘀嘀咕咕的,帐内的田丰和刘备四目相对。
田丰的脸虽然还是板着的,但是刘备还是能够从他的目光中,看出田丰的欣赏与欣慰之情。
其实刘备明白,田丰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
只是他的性格导致大家都不喜欢他。
但只要了解了他的内心,你就会发现,其实他这个人的心比谁都要火热,比谁都要无私公正。
当年刘俭开始屯田,随后并度田的时候,田丰也是被触及家族利益的人。
但是,他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和拥护刘俭政策的人。
冀州盘杂之地,高门污秽之所,竟然还能有这样一股清流,真的是很难得。
对待田丰这样的人,刘备觉得纵然自己受点委屈,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他刘备今日所受的委屈,未必比田丰受的多。
只是人家不表现出来而已。
而且以对方的角度而言,他也确实是为了刘备好。
刘备这个人,知道好赖,他眼光跟明镜似的,最能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元皓先生,适才是备一时托大,得意过甚,还请先生莫要生气,刘备知错了。”
田丰长叹口气,收起了刻板的面容,捋着须子站起身,语重心长的道:“玄德,是不是挺恨老夫的?觉得老夫在此多言多语,多嘴多舌,你明明是打了胜仗,老夫不夸你,反倒是出言损贬……很想揍老夫一顿吧?”
刘备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的笑容。
“哪敢啊,备尊敬先生还来不及呢,岂能打先生?”
田丰正容道:“当着老夫,莫要说假话,说点掏心窝子的话。”
“嗯……”
刘备沉吟片刻,方才道:“其实,确实有点想……”
“什么?!”
田丰的脸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你还真的要打老夫?!”
“没有,没有,这不是您让我说的吗?”
“我让你说,你就真打?”
刘备心里苦闷极了。
他通过这次事件又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要因为人家语重心长的让你掏心窝子,你就真去傻乎乎的掏!
做人,还是不要太实在的好。
田丰长吁口气:“其实吧,看你打了胜仗,老夫心里也是替你高兴的,但一看你自鸣得意的样子,老夫心中就不踏实,不是老夫管你太严,实在是你的身份与旁人不同。”
“旁人可以洋洋自得,忘形失态,但你不行!”
“你是谁啊?”
“你是刘玄德!是左将军最信任的人!”
“你们兄弟今后的路还长,前路满是荆棘,有些事情,假手别人不得,只能你们兄弟一起去做!”
“你必须要做到处变不惊,胜不骄败不馁,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如此方能成为左将军的臂膀,帮他处理朝堂中事,还有地方之事,甚至还有外族之事,玄德,你明白吗?”
刘备的面色顿时一正。
他向着田丰长长作揖,道:“今日得先生教诲,刘备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试想往日之所行所思,较先生而言,实如天地之差!唉,惭愧,惭愧。”
田丰满意的点了点头。
如此虚心纳谏,虽不及其弟,却也是可造之大才。
天意兴汉,让刘氏宗亲之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