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如今他虽然境遇没有丝毫改变,但已不再是几年前懵懵懂懂的那个自己了。
郭汜密令车队返回的消息,是有人私下报之刘协的,换言之,大部分人还蒙在鼓里,事情还有所可挽回!
刘协是绝对不会再回长安了,郭汜这一路走来,看来已经反应过来了,他正在渐渐被刘协孤立!
眼下杨定杨奉,董承甚至张济,都开始渐渐向刘协靠拢,郭汜虽然名为众人首领,但做事不留余地,已经开始被越来越多的人背离。
其实真正和郭汜相投的,还是其曾经经的同侪李傕,虽然两人年初闹翻了,为此打的长安破败不堪,但是转来转去后才明白,其他人更靠不住!
所以郭汜密令车队返西,未必没有重新和李傕联手的意思,刘协刚刚逃出长安虎穴,岂会甘心再返回去?
他必须要改变当前被郭汜主导的局面,想办法继续返回雒阳!
刘协让左右心腹分头去找靠得住的大臣,带去了自己的口谕,最后刘协向所有人宣布,晚上宴会群臣。
消息传出后,文武百官们都明白,肯定有事情要发生了。
很多人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这些日子以来,刘协对局势展现了出了惊人的掌控能力,在这个年纪,他比起的绝大部分祖辈们做的好上太多了。
但有些清醒的大臣也有担忧,刘协个性太过刚硬,虽然表面不显山露水,其实内心极有峥嵘,根本不愿意做出妥协,往往会和逼迫他的人死斗到底。
宴会如期进行,郭汜在席间端着酒杯,半是威胁半是劝解,车队不应该再东进了。
他面对刘协,昂头陈言道:“天家,前路危险,不能再去了。”
刘协身体轻轻前倾:“将军何出此言啊?”
郭汜早已经准备好了说辞,便道:“天家,前方便是司隶,如今陷入战乱,要是继续往西,便会被战火波及,危及天家性命啊。”
刘协惊讶道:“哦?我倒是听闻冀州兖州征战不休,怎么司隶也打起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汜没想到刘协会装糊涂,脸色阴沉下来。
给你脸不要脸,也别怪我说破了!
他抬头道:“启禀天家,那反贼吕布,先是从兖州叛乱,占据了一郡之地,如今又向西攻入司隶境内,往北进入河内,往西逼近雒阳!”
“若是天家返回雒阳,那吕贼必然危及天家性命!”
刘协面色不变,心里面却是渐渐转冷。
那是朕亲封的温侯,被你们逼走的!
还有司徒王允,也是被你们杀死的!
虽然刘协自登基始,就一直被权臣挟持利用,但在刘协看来,李傕郭汜无疑是最恶劣的一伙,远比王允董卓尤甚。
董卓不管怎么说,还是以灵帝遗命为借口,废了刘辩,扶植刘协登基。
而王允吕布虽有所不合,但还是愿意放权,正当刘协以为随着自己长大,能渐渐掌握权力,重现大汉辉煌时,李傕郭汜樊稠领兵攻入长安,将刘协的美梦再次狠狠粉碎。
他们赶走吕布,杀死王允,完全控制了汉庭,一切重新回到原点。
如今刘协眼见郭汜又拿吕布出来说事,有恃无恐地威胁自己,但刘协却不能对此公开表态。
他抬起头来,环视堂下文武百官,大部分人皆是低头不语。
王允这人施政能力有问题,得罪过很多人,导致他被杀时,很多官员都在看热闹,堂下的官员,有些人还参与了此事,自然不会说话。
而另外一些人,虽然有心直言,但是对郭汜心存畏惧,也做了缩头鸟。
郭汜见众人哑口无言,正得意洋洋时,有人站了出来。
他大声道:“故司徒王允、故司隶校尉黄琬于国有功,可听允恭等葬!”
众人皆是大惊,纷纷抬起头来,见发话之人,赫然是身为卫尉及尚书令的士孙瑞!
士孙瑞,右扶风平陵县人,少传家业,博达无所不通,举孝廉出身,起家鹰鹞都尉,迁执金吾、光禄大夫。
初平年间,拜尚书仆射、联合司徒王允、中郎将吕布共诛董卓。
因为王允自专讨董之功,后来雒阳被李傕郭汜攻陷时,士孙瑞反而避开了报复,得以身免。
但他早已成了郭汜的眼中钉,其为人耿直,恒不畏死,如今在满朝万马齐喑的时候,又毅然站了出来。
文武百官暗暗敬佩其勇气的时候,也捏了一把汗,郭汜有兵在手,只要一声令下,士孙瑞便会身首异处!
果然郭汜木露凶光,把手一摔,冷然道:“两个反贼,有何需翻案处,公欲追随其后乎?”
士孙瑞也是横眉怒对:“汝欲将雒阳之事,再做一遍吗?”
郭汜大怒,按住了腰间剑柄,后边的侍卫也纷纷上前。
士孙瑞却是不退反进,上前两步,怒视郭汜。
郭汜却是退缩了,这几年来,他多受手下谋士贾诩劝导,也变聪明了一些,不是以前一味砍人脑袋的凉州武将了。
杀士孙瑞容易,但是必然激起文武百官和汉帝的反感,更重要的是,会给一直窥伺自己的杨奉张济等人口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