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经快到正午,兵士整装待发,袁熙便试探性地组织了一次攻城。
在攻城的同时,袁熙这便还派出几个大嗓门的兵士,将提前商定好的话,不停地向城中喊叫。
他见兵士们扯着嗓子颇为辛苦,心道是不是该做个扩音器?
古代战场,不像现代有多种辅助工具帮助,指挥军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所谓指挥,简单来讲就是搜集情报查明战场态势,及时作出应对,并将指令传达到士兵这三步。
这些说来简单,其实都相当复杂,最贴近现代的,反而是第二步的决策,而第一步的信息收集和第三步的命令传达,受限于各种条件,都很难在短时间内实现。
第一步信息和情报的获取,基本就是依靠骑兵哨探,发现敌情后需要及时回传,这一来一去,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此时战场的情况早已经发生了变化。
而袁熙的望远镜,却将目力所及的范围延长了数倍,等于是实时感知,在小规模作战中具有极大的优势。
但袁熙这望远镜目前也到达了极限,纯靠水工打磨的水晶,也就只能看道数倍远的距离,还模糊不清。
第三步命令的传达,则是通过烽火,金钟战鼓,以及旗号,或者就是传令兵。
烽火需要条件苛刻,金鼓在战场嘈杂的环境下容易被忽视,传令兵则是意外太多。
袁熙现在需要的,是一种类似望远镜,能极快传递信号的东西。
无线电肯定是不可能了,但能够勉强起想通作用的东西,已经做出了试验品来,田豫已经带了过来。
只不过在当前的场合,不太合适就是了。
袁熙站在阵前,看着兵士们举着盾牌,往城墙冲去。
他回过头去,后军之后几十步便是一辆马车,里面甄宓举着望远镜,望向城头。
不多时,甄宓脸色便开始发白。
望远镜里面,战场的真实是如此残酷。
袁熙身边的麴义出声道:“公子不至如此,让妇道人家看这些作什么?”
袁熙出声道:“女子也是人,没有说不能看的道理。”
“我想让她看看,这些兵士付出了什么,才能让她能够在城里过上安稳日子的。”
城头上,兵器互相刺入对方身体,鲜血和内脏哗哗的流了出来。
火油点着了衣裳,皮肤被烧的变色开裂,体内的油脂助长了火势。
滚石砸得肢体折断,露出一截截白色骨茬,口中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城墙。
伴随着的,是痛苦的嘶喊声响彻天际,吹过来的风里充满了焦糊的味道。
甄宓放下望远镜,捂住胸口,烦闷欲呕,她侧身看了看同样举着望远镜的蔡昭姬,发现对方脸色倒是很平静。
甄宓知道蔡昭姬就袁熙一命的时候,是亲眼看过搏杀生死,心道怪不得其对这种景象能够泰然处之。
曹宪在一旁说道:“真有那么可怕?”
甄宓叹道:“我真没想到战场是这个样子的。”
“你最好还是别看了。”
曹宪听了,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蔡昭姬手中接过望远镜,放到眼前。
甄宓和蔡昭姬以为曹宪很快变会受不了,结果曹宪最初只是脸色微变,手不由颤抖了几下,随即便回复了正常。
她看了好一会,才放下望远镜,叹气道:“确实……很惨。”
甄宓和蔡昭姬见了,心中大奇,甄宓忍不住问道:“你就不害怕?就没有感觉不舒服?”
曹宪又举起望远镜看了几眼,说道:“确实有一些,但可能是因为离得远了,远远不如边家被灭族的时候,给我震撼大。”
甄宓和蔡昭姬对望了一眼。
曹宪浑若不觉,自顾自道:“那时候我和阿母妹妹待在后宅,就听大门外一阵吵闹,随即惨叫声四起。”
“我们正惊惶不安,就见阿父带着几个仆人浑身浴血地跑了进来,后面还追着好多如狼似虎的兵将。”
“我当初还记得阿父大声叫喊,让我们快跑。”
“然后有个极凶恶的将领提着双戟冲了过来,只一道寒光闪过,家父的脖颈就被斩断,头颅掉了下来,咕噜噜滚到我和阿母面前。”
“随着阿父头颅不停转动,腔子里面的鲜血四处喷溅,染红了我和阿母的衣服。”
“头颅停住,阿父的眼睛睁地滚圆,就这样瞪着我,这景象我至今还记得。”
甄宓和蔡昭姬见曹宪说这些话时,神色平静,一股寒气从两女心底冒了起来。
曹宪放下望远镜,“那情景我至今深深记得,所以如今城头的景象,对我来说反而显得有些平常了。”
蔡昭姬想起,自己父亲死在狱中,临死前的景象又是怎么样的?
她不敢再想下去。
甄宓咬紧嘴唇,她算明白了,自己一直被保护的很好,根本没有经历过世间的残酷!
相比父亲被杀,守寡又被匈奴掳走的蔡昭姬,全族被灭还要被迫认杀父仇人做父的曹宪,自己才是最天真的那个。
这便是夫君让自己来的本意吧?
想到这里,甄宓又把望远镜举道眼前,强忍着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