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氏伸手推开窗户,外面一股冷风顿时扑面而来,北地清晨独有的透骨彻肺的寒冷,让她因起床而昏昏沉沉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她感到屋里的暖意猛烈地往外涌出,连忙将窗户拉回,只留着一道缝隙。
她扭过头,见身后床上的孩子还在沉沉睡着,这才稍稍安心。
她用手撑着窗台,透过窗户缝隙向外看去,窗户从上到下,上半部分是一线天,下半部分是宅子的雪景。
北新城刚刚飘了场小雪,这场雪来的极晚,是因为这应该是天气变暖前最后一场雪,又来的极早,此时已经初春,却因为倒春寒,成了今年第一场雪。
不过雪刚下完,天气复又开始变暖,蒙覆在墙头树枝上的雪粉,化作涓滴细流,淌的到处都是。
侯氏见院子里面的池塘里面冰层已经消融,一尾游鱼跃出了水面,心道春天就要来了啊。
院墙外面,隐隐约约传出鼎沸的人声,显得颇为热闹,侯氏知道,这是清早城门打开后,城门外早就等着,往城内涌入的流民,而这些流民几乎都是黑山逃过来的。
墙外热闹,墙里冷清,侯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因为府邸的主人,已经离开大半年没有回来了。
她闲暇时,也常常听留在府内的十几个小娘聊天,说着府邸主人袁熙离开后的事迹,这些小娘时常后悔,当初怎么没跟着公子走呢?
如今公子成了婚,已经成了幽州刺史了!
侯氏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之前小楼里和袁熙偶遇后,残留在手上的感觉,如同昨天发生那样。
然而侯氏有种感觉,袁熙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袁熙这半年来的做的事情,侯氏早听小娘们说的滚瓜烂熟,对方现在已经是一方诸侯,且又在幽州徐州打下了大片地盘,如今回到了和涿郡相邻的广阳郡蓟城。
侯氏听小娘们嘀咕,说袁熙在蓟城已经呆了个把月了,看样子竟是不打算走了,只怕早就忘了北新城这边了。
公孙瓒尚在的时候,侯氏便去过蓟城,那里无论是人口规模,还是水运之便利,都不是北新城可以比的,尤其是这些黑山流民,大部分也都被引去了蓟城,这便是北新城要被放弃的明证。
说来这些逃难的黑山百姓,侯氏听说是袁熙在幽州并州广发通令,言说有黑山流民投奔幽州种地做工的,既往不咎,这才引得不断有人从黑山逃过来。
侯氏心道袁熙虽然年纪轻轻,做事却有一股和其年龄不相称的老成,其行动之果绝,比自己亡夫当年风头最胜时,也毫不逊色。
这对黑山军釜底抽薪,便显露出了其行事作风。
黑山军治下的太行山区,有几十万人不假,但是里面零零散散有数十股势力,为了互相压制吞并,黑山贼首领们都将治下的青壮充作做兵士。
这固然是保证了自己的军力,但在涸泽而渔的手段下,从事生产的劳力便少了很多,导致这些年黑山一直处于一个不温不饱,不上不下的尴尬局面。
尤其去年灾害尤甚,波及天下各州的蝗灾旱灾,让黑山势力在内德州后门举步维艰。
豫州兖州也遭了灾,袁术曹操多有粮食不济,扩张的烈度低了不少,几乎没有像样的大战。
反倒是夹杂在并州和司隶之间的河内郡,因为张杨无心扩张,埋头种地,反而是收获不错。
黑山军曾派人去河内借粮,但得到的答复是实在无能为力,因为吕布军进驻河内,加上河东河内的白波军也缺粮食,两股势力早就将粮食借的七七八八。
在这种境况下,黑山境内的农夫百姓迎来了春耕。
本就缺粮过冬,大部分人甚至连种子都吃掉了,别说耕种到收获要相隔大半年,很多人连春天都撑不过去了。
偏偏黑山军首领为了保持兵事,还是强令百姓上缴,毕竟兵士不会等到秋收才吃饭,十几万张口,可是每天都要吃粮食的。
但粮食又不会凭空变出来,这怎么办?
在黑山百姓绝望之时,一个消息暗地里面传播开来。
幽州刺史到任,对黑山百姓既往不咎,只要前去幽州投奔,便能分到一份荒地,在上面开荒,地就是自己的了!
这样固然是个很大的诱惑,但仍未解决当前最为麻烦的吃饭问题。
于是随之而来的,还有另外一个消息。
逃过去的百姓,可以先赊欠粮食,等收获之后缴还,或者可以兼做工匠学徒,挣取粮食,当天打工,当天就可以获得粮食报酬。
至于能参军者,待遇就更优厚了,只要一人参军,便能免除全家劳役,且能获得至少养活两个人的口粮。
这消息传出,很多人登时意动,他们本来就活不下去了,何不找寻一条活路?
也有人怀疑,幽州真的能养得起这么多流民?
不会是骗他们过去,然后被抓做奴隶做工吧!
在犹犹豫豫的观望中,有人实在撑不下去了,开始尝试着逃走,去了幽州。
黑山军控制的太行山北部,本就在幽州并州冀州交界处,和涿郡相邻,太行山北隘口,离北新城也不过百十里路。
冀州虽然气候更好,也更为富庶,却因为袁氏和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