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嫣终于有理由逃离闻人蔺的审视,忙不迭虚扶起孤星道:“卿牵制刺客主力,使孤得以突出重围,何罪之有?”
说罢又回身看向闻人蔺,细声诚恳道:“多谢肃王殿下及时赶到相助,将孤从刀挟刺客手中救出。”
说罢拢袖,朝他行了一礼答谢。
直身时她避开了闻人蔺的视线,在孤星的护送下上了马车。
流萤昏了片刻便醒了,额上磕破了皮,小臂上亦被箭矢划破,好在都是轻伤。东宫太子归程遇刺并非小事,禁军很快赶到,正在和闻人蔺等人交涉。
赵嫣瞧瞧挑开车帷一角,闻人蔺负手而立,掌心还松松握着给她擦拭血迹的帕子。
帕子上沾染的触目殷红,反而将他的指节衬得如玉白皙。
闻人蔺微顿,毫无征兆地转过脸来。
赵嫣立刻放下了车帷,将自己藏在逼仄的阴影中。
禁军很快清完道路,孤星则牵了新的马匹套上。再次启程前,车壁上传来极轻的轻叩声。
车外传来闻人蔺平淡的声音:“本王与禁军一道,护送太子殿下回宫。”
颈侧被他抚过的地方开始发麻,赵嫣端正身子,隔着帘子低哑道:“有劳肃王。”
在崇文殿以外的地方,她极少唤他“太傅”,像是守着一条无形的界线,时刻提醒自己不应放松警惕。
闻人蔺没多说什么,松松握了握手中的帕子。
禁军一路送到了东宫门口。
赵嫣在闻人蔺的目光中下车,僵着背脊入了东宫,拐过长廊,直接去了内院的承恩殿。
直到关上殿门,她方撑不住似的一个踉跄,撑着桌面慢慢地跌坐下来。
“怎么了?”
柳姬倏地自窗边起身,一见她与流萤的狼狈惨状,瞬间反应过来,“郊祀途中出事了?”
“殿下。”
流萤顾不得处理身上伤口,忍着疼痛沏了杯热茶奉上,“喝口茶压压惊。”
赵嫣抬起冰冷的指尖,才发觉自己的手早已抖得端不住茶盏。
“现在你还敢说,太子是死于旧疾复发吗?”
赵嫣望向流萤,哑着嗓子问。
流萤低下了头,颤抖不语。
柳姬神色凝重起来,含怒问:“谁对你们下的手?”
赵嫣摇了摇头,孤星说那些都是死士,行刺事败便服毒自尽了。
但眼下的危机,并非这群来历不明的刺客,而是……
她垂眸敛目,看向自己腕上的那支射空了的袖里菖蒲,菱唇压成一条线。
闻人蔺将她护在怀里,握着她的腕子对准屋脊后的刺客时,她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闻人蔺指节熨帖的温度。
那瞬间生死攸关,她根本无力阻止闻人蔺的触碰。
他摸出什么来了吗?
或许没有。衣料那般厚实,何况他当时的神情太过于平静,没有丝毫惊诧异常。
赵嫣撑着额头,累极般阖上双目,努力平复紊乱的思绪。
她不敢想下去,不敢揣测明天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
宫门外,闻人蔺骑坐于马背上,迎着光端详着指腹沾染的一点血色。
那是他为小太子拭去颈侧伤痕时沾染的,一同染上的,还有那片温暖柔滑的触感。
冷云低垂,马儿不安地打着响鼻,张沧和蔡田一左一右护在凝神的肃王身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向前催促。
闻人蔺捻了捻那抹淡红,半晌才舍得掏出那方起皱的帕子,将痕迹仔细擦去。
他嘴角有了笑意,像是找到了什么新的乐趣。
“差人出一趟远门,本王有要事询问。”
说完这一句,他方心情大好的一夹马腹,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