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纤云这番似是而非的话一说完,顿时全场寂静。除周奶奶和周幸川外,所有人都用一种微妙的眼神望向白静仪。
沈依棠以手掩唇,目露惊讶,低声喃喃:“那位孟先生,好像已经四十多岁了吧……”
落针可闻的餐厅里,她的自言自语清晰地落进每一个人耳中。
意识到自己失言,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沈依棠连忙闭紧嘴巴,低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白静仪捏着筷子,一时不确定是不是要白开真相狠狠扇这些人的脸。不说别的,周奶奶的面子不能不顾,老人家一直对她很好。
正犹豫着,隋虹霖慢悠悠地开口:“幸川啊,不是姑姑说你,你这小妻子是怎么回事啊。”
“女人最要紧的一项就是私德。她已经结了婚,是你的妻子,却还和外面的男人有不清不楚的往来,这就是德行有亏。”
“幸川啊,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姑姑一直觉得你说话办事很聪明的,怎么偏偏在婚姻大事上犯了糊涂?”
说这些话的时候,隋虹霖一直看着周幸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至于就坐在周幸川旁边的白静仪,连她一个眼神都没能分到。
这态度,摆明了不把白静仪看在眼里。
不给白静仪和周幸川开口解释的机会,隋裕林紧跟而上:“我早就说了,外面的女人底细不清不楚,早晚会闹出笑话来。”
他冷瞥了白静仪一眼,语气很冲,带着嫌弃:“你自己看看,你们这才结婚多久,就出了这样的丑事。这要是传扬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地里看笑话。”
“还有前段时间求婚视频那个事儿。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不是她自己行为不端,惹人误会,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
隋裕林的拉踩堪称熟练,贬低完白静仪,他就开始细说沈依棠的好。
“要我说,你就是被猪油蒙了心。棠棠多好的女孩子,愿意和你接触那是看得起你。你倒好,辜负你老子的一片苦心。”
周幸川将手中汤匙摔在盘子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这么喜欢沈依棠?”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你亲女儿呢。”
他语气平板无波,嘲讽意味却拉满。隋裕林正要呵斥这不孝子,旁边伸出一只枯瘦的老手将他按住。
隋松华替他教训周幸川:“幸川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听得懂好话赖话。这么多年来,你奶奶就是这么教你和长辈说话的?”
表面上听起来是在训责周幸川,实际上暗指周奶奶教导无方,才让周幸川行为无状。
周幸川直接被气笑了:“头前二十多年你都没管过我一天,现在知道搬出长辈的身份来压人了?”
饭桌上的气氛剑拔弩张,白静仪偷眼去瞧周奶奶。她嘴角绷直,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这是想当然的。辛辛苦苦办一次家宴,还没吃上几口,这帮人就幺蛾子频出,换谁也高兴不起来。
担心周奶奶被气出个好歹来,白静仪在桌子底下悄悄拉了拉周幸川的袖子,让他少说两句。
被骂两句又不会少块肉,就让他们占占口舌上的便宜吧。都是一家人,估计周奶奶也不愿意看到场面闹得太僵。
隔着垂坠下来的桌幔,周幸川一把抓住白静仪的手。他面上表情冷峻,看起来甚至带着点凶,手上动作却温柔。
修剪圆润的指甲轻轻搔了搔白静仪的掌心,告诉她不用担心。
眼看着众人神色越来越僵,戴正德赶紧出来打圆场:“年少慕艾,这不是人之常情嘛!”
“要我说啊,幸川行事也没什么大错。全天下男人都好色,幸川也是男人嘛!”
“这位白小姐如此年轻貌美,就连那位见多识广的孟先生不也伏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听起来是在替周幸川开脱,实际上指责他被美色迷了心智。对白静仪的态度更是轻蔑至极,像是古时候去青楼玩乐的客人对伎人指指点点。
泥人尚有三分气性,更何况白静仪从来不是任人搓扁捏圆不反抗的软弱性格。她确实想要克制来着,给周奶奶和周幸川留面子,但实在没克制住。
白静仪怒极反笑,手上力道一时没收住,“啪嚓”一声,把筷子断成两截。
这突兀的动静,顿时吸引了全桌人的注意。话音才落的戴正德脸色一僵,没想到白静仪居然能有这么大力道。
可是那又怎样?她一个小辈,还是嫁进来的外人,被长辈教育两句不是天经地义?难不成还敢对长辈动手?
这样想着,那点慌张和意外在戴正德脸上只停留了一瞬,就被他掩饰过去。
周幸川看出白静仪被气狠了。他担心白静仪被筷子的断口扎破手指,赶忙低头查看。柏敬亭却把手从他温热的掌心里抽出来。
她站起来,似笑非笑地望着坐在对面的戴正德。
手边刚好有碗老鸭汤,是不久前周幸川为她盛的,现在还带着点烫。白静仪顺手抄起来,手腕轻轻一扬,微烫的汤水就尽数泼到戴正德脸上,一滴也没浪费。
“大姑父是吧?怎么没喝酒就醉了?请你喝汤醒醒酒,免得把你那一肚子男盗女娼的坏水都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