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之中,最不缺的便是名人，尤其是方士天师之流。
当然，若没有点真本事,那也只是在小地方坑蒙拐骗，真正有才之人心清眼明，自然不会看不出来是否有真本事。
郡守在得到儿子后,便将慕辰奉为上宾,哪怕自己都要敬重几分。
他有心为对方宣扬一下名声,既是投桃报李，也是为了和各方势力拉拢关系。
他本以为这位慕天师会欣然之至,毕竟何止天师方士,哪怕是普通人，谁不想要名声？
然而当他把这想法一说,却被对方断然拒绝。
“名利乃世间虚妄，勿苛求。”慕辰依旧是那张谪仙脸，面上淡然之色却不再让郡守心生怀疑,而是更加敬畏。
他恭敬道：“先生如此不慕名利，实乃大才也！”
慕辰并未言语,十分不要脸地接受了。
围观慕辰全程如何坑蒙拐骗的宋瑶：“……”
她对慕辰的想法,已经从最开始怨恨到后来的畏惧，再到现在的无语了。
她算是明白了，有的人就是靠脸吃饭，走哪儿都吃香。
而她这种随便就能被坑骗的傻瓜,轻易就能落到对方手里,成为那待宰的羔羊。
于是，宋瑶这么久以来，也打消了离开慕辰的念头。
不说其他,就说这乱世，她一个女人走在外面能不能活下去都不好说。
无论慕辰是不是真有那通天能力，无论对方要她的目的是什么，她也只能跟着慕辰。
至少，还能活下去。
且她有预感，像慕辰这样随时随地都把自己装出一股仙气的人，是绝对不会让自己不好过的。
慕辰多少知道她的想法，也没反驳，反正对女主的教育也不急于一时，只要人在身边，有问题他都能解决。
几日后，慕辰便带着宋瑶离开了汶郡，他那不求回报的仙人姿态，还真俘获了这位人品不怎么样的郡守，于是哪怕他再低调，也还是有名声传出去，且被对方形容成了一个心怀宽广、不慕名利的绝世高人形象。
慕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于是很满意。
宋瑶却在看着他的笑容时憋着气道：“那等奸邪小人，你非但不铲除，竟然还借他的势力为自己谋取利益，这与他又有何区别？”
慕辰淡淡看她一眼，对于她的指责也并不生气，只是笑着说了句，“这世上最除不尽的，便是恶人。”
宋瑶一愣。
“人性本就有恶劣，常情而已，你以为，杀了一个郡守就能为这汶郡的百姓带来好日子？”
“那可就错了。”慕辰垂了垂眼眸，将临走前那郡守送的茶端起喝了几口，才继续道。
“没了一个张郡守，还会有一个李郡守，一个是恶人，另一个未必也是好人，甚至这城中百姓还会因为上司换人，而被再次剥削，或立下马威，或本就秉承着白捞一把的心思，届时非但是福，反而是祸，不如让他继续做着，百姓习惯了，知道对方的为人，知道自己要遭遇的事，还能少些担惊受怕的时候。”
宋瑶咬唇，满脸都写着不赞同。
慕辰一把将车帘掀开，让她看看外面。
宋瑶看到了城外数不清的乞丐，不少都躺在地上，也不知还有没有气。
瘦骨嶙峋、尸横遍野……不外如是。
她心中既害怕又不忍。
可她也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就连她自己，不也是靠着慕辰才能活下来的吗。
可是……她没办法，慕辰有办法啊！
相处这段时间，她也察觉到了慕辰的本事绝不是坑骗一个小小郡守。
说不定……他未必不能改天换地！
闻言，慕辰差点儿没笑出声来，“你这是从哪儿看的话本故事？若这世界真这么容易被改变，又为何会纷乱多年？”
意思是他做不到。
可不知为何，宋瑶却隐约觉得，对方可以做到，只是不承认罢了。
“况且，即便我能，可我又为何要做这等付出却不讨好的事？”
一句话把宋瑶说愣住了，不知作何回答。
她想说他等青云直上，得到别人怎么也得不到的权势地位，可想想即便不这样做，对方也能得到，所以为什么要去吃力不讨好？
即便她对历史了解不多，也明白统一天下是多么难的事。
没把慕辰说通，反倒把自己想得说不出话来，宋瑶竟然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几日后，二人来到了一座更大更繁华的城市，亦是赵国国都。
然而这城外的乞丐流民却不比汶郡少。
宋瑶小心掀起帘子向外看去，只见有两个瘦得皮包骨的人，将怀里一包小小的东西交换，好奇问道：“那是做什么？”
慕辰看也没看道：“有个词你应该学过。”
宋瑶：“什么？”
慕辰轻轻启唇，俊秀的薄唇冷漠地吐出几个字：“易子而食。”
唰的一声，宋瑶慌忙将帘子放下来，脸色苍白至极，难看无比。
即便收回了目光和收，她此刻的手也还在颤抖个不停，有那么一刻，甚至恨不得自己是瞎子！
之后很久，那一幕都是宋瑶脑子里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