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去去的,多半是要相伴一生的。咱们见面的机会时候只怕比与皇上的还要多,只争来斗去的,是什么意思?或许有事情是无法避免的,因为一入宫闱,咱们活的就都不是自己,可这漫漫人生,总要有些活自己的时候。就把那些不顺心的、寄挂的、谋算的都放下,或者初七下九,玩玩闹闹,也消遣消遣。”
难得听她这般语重心长地说话,面上神情复杂的叫人参悟不透。
众妃无论听进去与否,都应了声。佛拉娜注视着娜仁,面带三分温柔的浅笑与十足的感慨,恍惚半晌,无声地一叹,方道:“今儿早起答应了胤祉,明儿下晌凉快了带他和他姐姐御花园放风筝去,还请娘娘赏个脸,带着大公主和小王爷也过去。贤妃姐姐也说要凑个热闹,就不知道佟贵妃、宜妃与兆佳贵人、戴佳贵人愿不愿意赏我个脸面。”
“荣妃不嫌弃,我就带着胤禛过去,也是想叫他玩一玩,小小年纪,学得一副小大人模样,也不知是向谁学的。”佟贵妃笑中透出几分无奈来,贤妃道:“小孩子就是这样,素日与谁相处的多,便会模仿那人的行事言语,其实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学个新奇热闹劲罢了。”
这一趴是有孩子的去放羊去,佛拉娜的人缘素来不错,她开口,也没有谁拒绝。宜妃这半年多将近一年里,拍娜仁马屁拍得勤快,见娜仁点头要去,连忙答应,何况佟贵妃都应着了。
戴佳贵人倒有些犹豫,不过见娜仁都答应了,胤祐这些日子也时常念着要大姐姐,便点点头,应着了。
如此约定好了,娜仁便有些不耐烦招待她们,端起茶碗撇了撇漂浮的茶叶,面上透出些疲态来。
钮祜禄贵妃尽数收入眼中,率先开口道:“娘娘奔波一日辛苦了,还是早些盥洗一番,歇息了吧。”
佛拉娜忙道:“正是这个,倒是我疏忽了。快好生歇歇,我们先告退了。”
“那就都散了吧。”娜仁笑道:“明儿早上也不必来请安,还如那阵子一样,有什么事儿我叫人唤你们来,无事就都在各自宫中多睡会不好吗?明儿下晌御花园聚,我命小厨房预备些孩子喜欢的小吃点心。”
“那孩子们可有口福了。”贤妃亦笑着起身,众人齐齐又向娜仁一欠身,告退了。
娜仁先起身离开,然后按照位次排序,众人都未动身,等两位贵妃先移步。
钮祜禄贵妃让道:“佟姐姐先请。”
若论出身,她在佟贵妃之上;若论资历与血统,佟贵妃一来比她早入宫两年,二来又是康熙母家表妹。
她谦让佟贵妃一些,并不落份,能得个谦让的好名,也不吃亏。
佟贵妃笑着对她一颔首,“那我就先走了。诸位妹妹,别过,改日再见吧。”
“恭送佟贵妃,恭送钮祜禄贵妃。”
钮祜禄贵妃的住所离永寿宫最远,住钟粹宫的佛拉娜预备从御花园串回去,她没打算走小道,而是扶着宫中的手慢吞吞地沿着长街走。
她步履缓缓,姿态从容,每每有嫔妃经过便对她们一笑。直到多数人都先行一步了,她一回头,还能看到蓝底黄字的匾额上,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的‘永寿宫’三个大字。
“您瞧什么呢?这天儿都要黑了,咱们快回去吧。”她身边的宫女道。
钮祜禄贵妃微微一笑,转过头来,边走边唏嘘道:“皇贵妃是个通透人,只可惜有一点她没参透——或许也参透了,这宫中的斗争啊,是无休无止的。只要人有**,就由不得她自己争与不争。皇贵妃这一番苦心,只怕没几个人能领会了。是领会不得,还是不能领会,谁又说得准呢?”
言罢,她长长一叹,尾音消散在吹来的一阵裹挟着热浪的夏风中,鬓边的红宝在日头下颜色显得格外浓郁。她的眉眼本不是十分美颜或者天然大气端庄的类型,不过稍加粉黛修饰,抹平了本来的小家碧玉之风,再加行举有度、气质端方,倒真有几分雍容华贵的气度。
且说佟贵妃回了承乾宫,见四阿哥胤禛乖乖巧巧地坐在窗前读书,不由抿唇一笑,放轻脚步走过去,柔声道:“读累了就歇歇,仔细看伤了眼。额娘去时叮嘱小厨房做了糖蒸酥酪,可吃了没有?”
胤禛见是佟贵妃回来,忙起身有模有样地向她行了一礼,方道:“想等额娘回来一齐用。额娘,皇贵妃母回宫,大姐姐也回宫了吗?”
佟贵妃听他前一句,眼角眉梢的笑意便再也压抑不住,先抱了抱他,听他话后头的话,道:“回来了,还说好明儿个下晌带你们去御花园放风筝,皇贵妃也会带你大姐姐去。就那么喜欢大姐姐呀?”
“大姐姐待我们最好,太子哥哥、大哥、三哥还有五弟都喜欢大姐姐,胤禛也喜欢!”
佟贵妃忍俊不禁,替他理了理辫子,边道:“瞧你们这样子,日后大公主出嫁了,定是无人敢欺负她的,不然这样一群兄弟,谁消受得了啊?”
她说这话本不过是一句平常的打趣,没准备从孩子口中听到下文。然四阿哥却认认真真地道:“大姐姐是爱新觉罗家的女儿,是大清的公主,定然要嫁给天下最温和俊朗的男子,尊贵幸福一生。”
瞧这样子,就不是自己说出来的。只怕还是他们小兄弟商量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