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敢在娜仁面前说什么不好的话,唯恐日后传出去,真有什么差错,便被打成诅咒嫔妃龙胎。
私下里念叨的也不是没有,六阿哥身子不好、永寿宫去岁折了个公主、德妃如今的身孕也不知稳不稳当,仔细算算,德妃这些孩子,竟唯有养在佟贵妃膝下的四阿哥最为康健,怎能叫人不议论纷纷呢?
一时说德妃不会养孩子的有之,说德妃没有孩子命的也有之,倒也没有敢说得太过火的,毕竟六阿哥如今还立着呢,她们背地里说得不好听了,便是落了旁人的口舌话柄。
真要有那一日,可不叫什么神机妙算,那叫诅咒皇子。
但这些风言风语还是流传了出去,叫德妃听了,郁闷好几日,又遵着医嘱卧床安胎,咬着牙发誓要诞下一位健康的小阿哥,好叫那些人看看什么叫孩子命。
佛拉娜私下里与娜仁道:“我有时候看着德妃,就仿佛看到我自己当年。去岁六月诞下小公主,八月里小公主夭折,如今身上这一胎也四个多月快五个月了,算来,竟是也没隔多久。如此频繁生育,对身体的损害是最大的。不过她如今这样子,旁人的话是听不进去了。”
她微微一叹,略感怅然,“人啊,总是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其实仔细想想,又有什么呢?恩宠、荣辱、妃位、子嗣,在这宫里,想要活下来仿佛一样都不能少,但若是真的一样都没有,就不能活了吗?”
“你这话说的,倒有些‘何不食肉糜’的意思?也不知对不对味。”娜仁嗤笑一声,佛拉娜却摇了摇头,笑对她道:“我是真觉着,如今宫中即便没有宠爱恩遇与皇嗣的低位嫔妃,日子也不难过。你看我宫里那两个,按季领衣裳首饰,布料针线、笔墨冰炭这些东西都没有吝啬的,吃食有御膳房伺候着,虽然不如小厨房做得合心意顺口,但也是十分精细。还要什么呢?入宫了啊,旁的都不比求,只求一个安稳度日,便是最大的幸事了。这也算是你的功劳吧。”
娜仁道:“没成想你竟然拐到夸我这上头了。不错,日后多多说些好话,咱们关系还能再铁点。”
佛拉娜早习惯了她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对那“铁”的大概意思也领悟到了,此时白了她一眼,轻哼一声:“美得你!”
娜仁也不生气,端起茶碗乐呵呵地呷了一口,见她一如既往没心没肺的样子,佛拉娜面色几经变换,眉心微蹙,似是迟疑。
“有什么话,说吧。”娜仁很干脆地道:“瞧你这样子有几天了,总是欲言又止的,也不知是什么事情,值得你这样。”
佛拉娜抿抿唇,最终还是问道:“皎皎与那安逸伯——当真是……”
“就如你与皇上。”娜仁坦坦荡荡,“不过,瞧他们小儿女的模样,或许又是另一种结局吧。”
佛拉娜微微拧眉,转瞬又舒展眉眼,轻声感慨道:“也罢。”
她本有千句万句想要念叨的,这会却尽数压下了,只叹了一声:“愿他们能够好好的吧。”
虽然娜仁没觉着有什么,但时代所限,她还是不得不命人将所有的流言蜚语尽数压下,外头有康熙、那日苏与其勒莫格三管齐下,很快,那些公主与安逸伯不得不说二三事便被旁的新闻代替,又是法咯大人家中妻妾斗法导致法咯大人头上带绿、又是索额图大人养娈童的宅子被夫人掀了索额图大人眼角现在还青着呢、又是定国公府兄弟阋墙公然争歌女气昏了定国公夫人。
短短半个月不到,京师中的百姓们精神被大大娱乐,现在那些简简单单高门大院中的争斗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了。
必须得是这种水准的!
就连娜仁看得话本子都变得新奇放肆不少。
也算是他们的功德一桩吧。
今夏多雨,打入了五月便没见几个晴朗天,或是大雨倾盆、或是细雨绵绵,总归雨脚乱如麻,没见几日好阳光。
见不到阳光,花儿自然不爱开。娜仁那几盆养了许多年的茉莉直到天很热了才慢吞吞地结了几个花骨朵,不似往年白朵盈枝。
即便这样,见到那几朵艰难生出来的花苞,琼枝几个也很松了口气。竹笑连忙献宝似的捧给娜仁看,又道:“等这雨停了,还有好花开呢。”
娜仁欢喜不已,将前几日的担心与落寞一扫而空,轻轻摩挲着小小的花苞,又想要留个纪念,又苦于手边并没有相机、手机一类的东西,最后还是铺了软宣备了笔墨,将花朵含苞绿叶茵茵的模样细细描绘出来。
她的画还是小时候跟着太福晋练出来的,这些年少见动笔了,倒是替琼枝她们描过不少花样子,也算功底还在。
画出来的不说有什么神韵,甚至太福晋若是仍然在世,见了定要骂一句“匠气”,她看着却颇为满足。
琼枝在旁瞧着,满心满眼都是笑意,恨不得当场就叫人来裱起来。
更为夸张的是,短短一刻钟不到的时间,永寿宫殿内伺候的,凡是能将手头差事暂时放下的都聚到了这里,围着那幅画夸得天花乱坠。
等留恒午睡起来,也加入了瞻仰大作的队伍。
娜仁不大好意思,便打算寻个法子分散分散注意力,一会说:“皎皎去御花园撷花怎得还没回来?”一会又瞧瞧外头的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