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不过挑挑眉,复又莞尔:“也是人之常情。”
“我说我这不缺端茶倒水的,回绝了。若是嬷嬷有什么不满的,与你念叨,只管叫她来和我说。”娜仁一边整理着手头的东西,一边道:“嬷嬷人老了,倒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康熙轻笑着,无奈摇头:“什么人到了阿姐口中也落不下个好的。”又微微一顿,道:“朕明白了,阿姐放心吧,你做得没错。”
他轻叹一声,神情微有些复杂,“自古来,人心易变啊。”
“倒称不上人心易变。只是贪嗔痴慢疑人皆有之,无人能够避免。”娜仁平静地道:“嬷嬷素来是最知道进退的,在我这被回绝了,想来便会熄了这个心了。”
康熙缓缓点头:“但愿吧。”
他也不过是感慨了一生,很快又说起旁的话题,“朕预备明日谒明孝陵,阿姐可以带皎皎和留恒出去逛逛,记着多带些侍卫。”
“……真要去?”娜仁转头看向他,康熙平静却鉴定地点头:“不仅要去,还要三拜九叩地行大礼,在宝城前奠酒三爵。”
清朝的帝王,行大礼祭拜明朝的开国皇帝。
写在史书上是美事,传出去能安民心,能叫天下多少学子与大儒归心,能叫朝中汉臣对清廷更加归心。
只是对皇帝本人而言,做下这个决定会有些艰难。
而且娜仁想了想,如果真有九泉之下,想来明□□也不会乐意受康熙的礼。这只不过是用来安抚民心的场面上的事罢了。
娜仁轻叹一声,拍了拍康熙的肩,未语。
康熙笑看她一眼,道:“朕要叫他们知道,明、清之变,并非华夷之辩,而是古今之变,是正常的朝代更迭。先祖行事有过之处,朕不会否认,但当年,明朝帝王就真的贤明吗?”
他仰着头,目光坚定而锐利,这个人如出窍的利刃,锋芒毕露:“前明政权强盛始于明□□,纵然后代众多子孙不肖,也能绵延几百年,国家底蕴丰厚强盛。但我大清能够取代明朝,岂不是比他朱家更厉害?”
是,你家子孙霍霍的也更厉害。
娜仁一边修剪着花叶,心中默默地想。
要她说,明、清两朝,都是好坏皆有,在位君王贤明时,百姓有今年好日子过;君王昏聩时,百姓的日子便不好过。
要说什么好?社会主义好!
自由平等,民主和谐才是爸爸!
封建社会,便是再强盛的社会时代,普通百姓也终究会受到压迫,阶级固化便仿佛是枷锁,士、农、工、商,看似把农民阶级抬高了,其实还是扒在普通百姓身上吸血。
要说什么好?工农联盟好。
娜仁神情平静,即便心中已经想很远,已经将要掀起波涛骇浪,已经隐隐有些激动了,面上却还是一副平静的模样,甚至连手上修剪花叶的动作也仍就稳稳当当。
但她如今是没有资格指责康熙的,他已经算是心怀百姓的帝王了,她说到底也不过是如今这腐朽的制度下的阶级受益者,有什么资格指责旁人?
她终究是个懦弱而无能的人,没有轰轰烈烈掀起革命的本事,不能剑指封建主义,推翻帝制大山。
但她希望,很多很多年以后,她留下的文字,多少能够给予一部分人启发。
思及此处,娜仁轻轻一叹,收回思绪不再想那些事情,而是专心修剪盆栽的枝叶。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强要在这个时代搞革命,只会连累许多的人、伤害许多的人。她不会造枪、不会做盘尼西林、不会提取青蒿素。
她能做的事情不多,但也不少。
她能提醒康熙注重火器、能在种人痘的方法流行开后,婉转地提出种牛痘的可能性,最大程度上减少了不必要的病亡。
甚至……
娜仁闭了闭眼,提醒自己不能再多想了。
康熙谒明孝陵果然在儒林宦海中掀起轩然大波,说他装模作样的有之,但确实有更多的读书人与汉臣归心。有些事情不是一日之功,康熙有徐徐图之的耐心,如今的效果已经叫他很满意了,又在江宁逗留数日,巡视了官衙,在热闹繁华地逛了逛,才启程回銮。
途径山东时又至曲阜,诣孔庙,瞻先贤圣人像,留书“万世师表”,又讲《日经》,每一行举都刷足了文人士子的好感。
娜仁心里直念叨“心机boy”,却不得不承认康熙的行为是有效的。
南巡一回,康熙可以说是“收获颇丰”。
皎皎在南边似乎也搞了些小动作,不过娜仁没有捉到她的小尾巴,见康熙那边也没有注意到,便也没多问,只叮嘱她行事要小心谨慎。
回京后,朝中一直争论不休的如何处置台湾也有了结果,在台湾岛上设府、县,使其隶属福建行省。
后宫里对这些事情不会太关注,便是说起来,顶多也是康熙哪日为什么事愁眉不展了,或是哪日因什么事有结果而心情不错了。
倒是娜仁,在旨意下达那日,双手掐腰很是美了一会,抬起下巴趾高气昂的样子,若是叫琼枝见到了,指不定以为她又犯什么毛病了。
年前尚红樱再入宫时,便又是不舍、又是兴奋了。海禁已然开放,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