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都要出学入朝了,他好歹被安排进实地部门,太子就是被换了一堆讲官先生和一个读书的地方,然后继续念书。
这哥俩难兄难弟,也不知谁更难些。
佛拉娜兀自出了半晌的神,也是透过大阿哥想起太子和胤祉,默默后道:“宫里的孩子,难啊。”
“但外头的孩子比他们更难,他们尚且能够衣食富足地长大,太医照顾着、大儒教导着,吃穿用度、念书、练骑射,用的都是最好的资源,便是难些又有什么呢?”
娜仁转头看着她,神情复杂,似是悲悯,又饱含着千言万语,“宫外的孩子,或许连饱腹长大、谈长大后日子多难过的机会都没有,岂不是更难吗?这些孩子能够投生在皇家,已经足够幸运了,他们又何必继续自怨自艾呢?”
听她这样说,佛拉娜便愣住了,好一会,才喃喃道:“你这是有理,只是人身在局中,便只会怜惜自己与自己身边的人,能看到外头去的又有多少?”
娜仁垂着头,拨弄着炕桌上玉碗里养着的小朵莲花,用指尖划着里头的水,水波荡漾,在日光下波光粼粼,花朵绽放,生机勃勃。
这是宫里的夏天,目之所及的景致、器物定然是美好的,绽放的花朵定然饱满娇艳,庭前的榴树上榴花如火般绽放着,即便已经接近尾声,也怒放出最后的生机。
宫里宫外,究竟是天上人间,还是黄泉与炼狱,谁说得准呢?
大阿哥的婚期定在九月里,本是秋高气爽大雁南飞的时节,皇长子娶亲也是喜事一件,正该好生欢乐一番。
但成婚前日,草原那边来的折子彻底打破了康熙的好心情。
这日晌午,豆蔻煮了些酸甜开胃、桂香浓郁的酸梅汤,在井水中湃过的酸梅汤冰冰凉凉,颜色殷红,上飘着金黄的桂花,一口下肚,扑灭了这已更换了秋衣的时节,京师却还有的几分余热带给人的烦躁。
可惜这凉品如今限量,娜仁每日只得一碗,喝起来自然十分珍惜,小口小口地啜着,酸甜爽香一路落胃,阵阵凉意叫人忍不住眉目舒展,十分惬意。
近几日为了大阿哥成婚的吉日将近,宫中可是忙得很,贤妃将成婚仪典上所有的细节一遍遍地查看,另外几妃也不得不接过一部分事务,忙碌不堪。
倒是娜仁,偷得浮生半日闲,捧着碗酸梅汤在炕上翻书。
故而康熙大步流星进来打破安逸的时候她还吃了一惊,扬扬眉,问:“怎么这样急?这个时候,外头多热啊?着急忙慌的,有什么事吗?”
娜仁又吩咐人拧巾子舀酸梅汤来,打量打量康熙的面色,还是先用茶碗给他倒了碗水,一边递过去,一边问:“这是怎么了?面色这样难看?”
“……朕要亲征准噶尔!”康熙声音沉沉,将大半碗凉水一大口咽下了,然后将茶碗一拍,声音震天响。
娜仁本是有些困倦的,这会一个激灵,登时回神,抬起头看着他,忙问:“出什么事了?”
康熙紧紧捏着手中的茶碗,神情还不算暴怒,但俨然是一副狂风骤雨前的宁静,更叫人心慌。
他道:“准噶尔部突然整兵,越过杭爱山,对土谢图汗大举进攻,如今已迫使喀尔喀诸部南迁,叫他们占据有利位置。准噶尔部向来野心勃勃,接下来,他们必定长驱东进,直取乌珠穆沁……到说不上什么未来劲敌后患,但家门口总有不自量力的蚂蚱蹦蹦跶跶,也是恼人。”
说起后半句话的时候,康熙扬起眉,眸中仿佛燃烧着一把熊熊烈火,遍身骄傲与凌厉。
“你和说没用,我自然是支持你的,你得说服前朝那些人也支持你。”娜仁微微一顿,又指了指永寿宫外、慈宁宫的方向,“还得说服老祖宗也支持你。当年打三藩的时候,御驾亲征不也到底没成吗?”
康熙将茶碗松开,一下一下地敲着炕桌,盯着暖阁里滴滴答答走过的钟表,好半晌没有动静。
又要打仗了。
娜仁心里轻轻一叹,转头看向窗外,阳光照在宫门顶部的金黄琉璃瓦上,金光熠熠,仿佛不惹尘埃。
院子里的金桂与菊花都开着,小院里一派悠然宁静的气氛,可惜这天下是注定不会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