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辰桓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说起来,他今天的经历本就很玄幻——上一秒在战场上,被面容冷凝的威远侯一箭射穿胸口,后一秒却回到了已经快要忘却的儿时记忆里傅府的花园中,门外已经隐约能听见前来抄家的士兵呼喝的声音。
他根本来不及多想,府中人心惶惶,下人四处奔走逃命,没人注意到小少爷在花园愣在了原地——此时丞相府被围,根本谁都逃不出去,那些仆役丫鬟们能求的不过是主帅大发慈悲,不与他们这些下人为难罢了。
说实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傅辰桓晕晕乎乎地听见抄家的队伍已经临近花园,马上就要跟自己打个照面,一时也慌了起来,突然灵机一动,转身就往藏书阁跑。
——家里的这个密室,他前世从未听父母提起过,若不是后来他偶然遇到唐逸之,根本不会知道自己从出生就挂在脖子上的玉牌居然是把钥匙。
只是,那时他还未曾回来查看密室中到底有些什么,就被陆阖给杀了。
傅辰桓边跑边握紧了拳头,一想到陆阖,就觉得心中燃烧的愤怒快要把自己烧成灰烬。
他在天牢里侥幸被人救走,后来飘零江湖,没少听说那位威远侯在朝中干的好事,而当年的丞相府惨案,到最后也没能确定到底是不是陆阖一手操控,但这些事与自己的身死结合在一起,已足够让他对罪魁祸首的身份深信不疑,并欲杀之而后快了。
所以,当在密道中碰见似乎前来寻找自己,在照面的一瞬间甚至流露出些许欣慰神色的陆阖的时候,傅辰桓整个人都是懵的。
在江湖上历练得久了,傅辰桓自认已不复当年的天真孩童,可即便如此,他仍不能分辨陆阖究竟是虚情还是假意……
他连番告诫自己不能被这只老狐狸迷惑,他说不定只是想骗自己出去,好去跟那狗皇帝邀功——但若陆阖能确定自己躲在这密道中,逼自己出去的方法多的是,又何必亲身犯险?更别说,自己现在确实安安全全地躺在房间里,而不是阴冷潮湿的天牢大狱了。
等等……
傅辰桓忽然愣住了:那密室连他都不知道,而前世知道此事的唐逸之也没有用他的玉佩以外进去的方法,陆阖究竟是怎么闯进去的?!
前世他……会不会也去找自己了,只是没想到我在后门被前来抄家的兵丁截住,他才没能保下我?
纷乱的思绪和种种猜测一时都浮上脑海,傅辰桓捧着乱糟糟的脑袋坐在床上,一时都忘记了要先观察一下自己究竟在何处。
陆阖便在这时走进了房间。
他刚刚应付完哭天抢得似乎他们威远侯府也要大祸临头、步丞相府后尘的陆成,又无奈地被他按住重新清洗包扎了伤口,这才被放出来,算算时间,傅辰桓也该醒了。
果然,陆阖一进门,就看见那孩子清亮的眼睛正盯着门口,见到自己出现,脸上除了戒备之外,竟还出现了迷茫的神色。
倒是也正常。
杀伐果决的将军深深吸了口气,他没有跟这么大孩子相处的经验——更别说这孩子似乎还对自己误解甚深,一时间竟有些紧张起来。
“嗯……你叫傅辰桓?”
这个开场真是糟透了。
傅辰桓显然没有注意到面前的冰块脸男人内心丰富的情绪,他抿了抿唇,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别慌。
重生,就是他最大的优势,在陆阖心里,自己此刻不过是个12岁的孩子,他不会对自己太设防,这一世重来,说不定他真的有翻盘报仇雪恨的机会!
陆阖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两步,见傅辰桓没有流露出太过抗拒的神色,才尽量放柔了声音:“你好,我是陆阖——这里是威远侯府,你且安心待着,在这里,不会有人敢伤害你的。”
本是安慰的话,可威远侯这张脸这身气势,实在是不太够亲善,傅辰桓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会给他,莫名感觉自己刚才被威胁了。
他现在心里乱得很,既不断告诫自己不能被陆阖迷惑,另一边又不由得怀疑,前世所知的那些,到底是不是全部的真相。
但是……最后他是被陆阖亲手所杀,这总不会错的。
“……侯爷,”最后他犹犹豫豫地开口,尽量让自己符合此刻的人设,“我母亲他们,怎么样了?”
陆阖闻言目光黯淡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傅家阖府上下,除了你,此刻都已经在天牢之中了。”
三日后问斩。
这句话同时在两个人心里响了起来,傅辰桓心里猛然一痛,久远的记忆忽的有了实感,化作狰狞的巨兽在他脑海中翻涌搅动,似乎要将尚且稚嫩的心生生撕碎掏出来才肯罢休。
他不受控制地大口喘着气,眼前一片昏花,周身仿若坠入冰窟般冰冷没有知觉,不知过了多久,傅辰桓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稍稍恢复平静,就感觉自己正身陷一个坚硬却温暖的怀抱,有人在温柔地拍着他的背,甚至还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是……
眼泪在不及思索的时候前仆后继地涌出来,傅辰桓忽然间嚎啕大哭,他并不在意这个此时给予自己温暖的人是谁,但积压了两世的恐惧和委屈一时全部涌上心头,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