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的海棠树倒了!
听到这事儿时,江夫人正早起梳妆, 树倒了并非什么大事, 于是她温和的笑了笑,“去年才将它栽下, 今年便倒了,想来西院的土是养不了这样好的东西,罢了罢了,砍了烧火, 还算有点儿用处,再寻新的栽上便是。”
来禀明此事的下人迟疑一瞬,称了声诺,随后下去了。
树倒了, 树根缠着一个黑包裹的事, 没人与江夫人说。
江夫人全然不知, 还道是那海棠树招了虫子, 才会突然倒了,她喜爱花草,却也并不上心, 只将花草当做一个消遣的玩意罢了。
江尤此刻正在江诺的书房中。
原主的记忆里,她从来来过这位江御史的书房。江御史成日里板着脸,不好亲近的很,他的儿女们都怕他。书房乃是重地,不是孩童能玩闹的地方,所以自小, 家中子弟就被教导要远离此处,除了家中几个年纪稍长的兄长外,谁都不能进来。
江诺坐在书桌后,看着眼前低头不说话的三女儿,有些头疼的顺了顺自己的胡须。
他听闻此事后,连忙封锁了消息,同时将三女儿带到书房来,打算好好叮嘱。只是这个三女儿,向来是个蠢笨的,话说的太明白,恐会传入旁人耳中,说的不明不白,她不一定能听懂。
“阿翁,那个黑包裹里,放着的可是桐木偶人?”江尤不敢抬头,她没办法掩盖眼中的锋芒,像江诺这种混迹官场的老狐狸,很容易看出她的破绽,“我曾见过那样的东西,在西院庶母手中。”
“你见过?”如果江尤不提,江诺都快忘了西院曾有个巫者的事了,这样一来,那脏东西的来源便清楚了,江诺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政敌埋到他家院子里的,就没有大问题。“阿尤,皇后新逝,陛下悲痛不已,周家的事还有转圜余地。依你阿母之见,周家的这门婚事,算不得极好,你若是不想,为父豁出老脸不要,可帮你回绝。”
豁出老脸不要?这话若是被原主听到,想必原主定会体谅江诺的一番苦心,不会开口提解除婚约的事,毕竟婚约被解除,江诺的脸就不要了。
怎么能让父亲不要脸呢?肯定要保住父亲的脸面啊!
于是江尤低头行礼说道:“阿翁如此关心女儿,女儿感激不尽。女儿年纪尚小,不懂男女之事,一切皆依阿母便是。既然阿母说这门婚事算不得极好,那便退了吧。”说到这儿,江尤完全不理江诺有些阴沉的脸色,用柔柔弱弱的声音接着说:“阿翁,自古以来,巫祝主持祠祭之事,他们可以沟通神灵,拥有神奇的力量。这桐木偶人乃是庶母留下的,那树突然拔根而起,倒了下去,根上更是紧紧缠着包裹,是否寓意不详?”
古人是十分迷信的。
不说古人,就是现代人还有信鬼神之说,坚定认为世上有鬼的呢。
人恐惧于未知,古人更是对大自然毫无了解,于是编造出神鬼故事。这鬼神之说,虚无缥缈,敬畏鬼神如同敬畏天地,江尤尊重信仰。
可以不信,但要心怀敬畏,因为信仰的力量是十分强大的。
就像江诺,刚刚还在恼怒于江尤突然的坑爹举动,现在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巫蛊之术上。
江诺是亲眼看到那棵树的,一般被虫子蛀空的树,倒下时多已枯黄而死。西院的海棠却开了满树红花,耀眼夺目,怎么看也不像是被虫子蛀了的模样。
且正如江尤所说,那树是拔根而起,根上缠着包裹。
其实这事儿很好解释,那树正巧种在包裹上,包裹埋得不深,树根缠住很正常。只是再正常的事,也禁不住人自行脑补。
江诺想起了这几日宫中接连发生的变故,之前他觉得周家遭逢大难是他的好时机,现在他不敢确定了。
“阿翁,女儿曾听阿母提起,宫中有一名为齐崇的人,他常常为陛下寻找巫祝去宫中祠祭,不若请他到府上来一趟?想必,齐大人所寻巫觋要比庶母更为强大吧。”
齐崇,便是后来挑起巫蛊之祸的佞臣,他擅长讨好刘奕,除了对刘奕很是尊敬外,对他人向来是鼻孔朝天,一概不理。
江诺一想起齐崇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就气的胸口发紧。
不过正如江尤所说,这整个久安城,能寻得巫法高深的巫觋的人,只有齐崇了。
且齐崇为表忠心,在朝中并没有同任何一个官员走的亲近,找齐崇的话,这桐木偶人的事,不会传出去。
江诺越想越觉得不错,他见提出建议的三女儿还低头姿态谦逊的站着,露出一丝笑容,“阿尤,你长大了,比以前更懂事了。既然你不想嫁与周家二郎,为父也不好强迫于你,只是这婚约一事牵扯甚多,若是退了婚,下次可就不好找比周家二郎更好的人家了。”
现在不退婚,以后也得退。等周家被灭族再退婚,忘恩负义的名声就被原主顶了一辈子。
江尤冲江诺行了一礼,“是女儿不孝,叫阿翁要多为女儿操劳。”
见江尤退婚的想法很坚定,又想到周家入了凶多吉少的局,江诺也不想拉对方出来,索性点了头,“时辰不早,你去用早膳吧。”
大早上树倒了,闹出这样多的事,如今天上的太阳都快到正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