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中间总算空出了一尺的“男女之防”。夏如茵嘟囔道:“夫人说,男女之防根本就是世人愚蠢,作茧自缚。我时日无多,不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肖乾默然片刻,不辨喜怒道:“你家夫人这种时候倒是不拘一格了。”
夏如茵眼睫迟缓扇动,最后吃力睁开。她撑着身体坐起:“那我坐着吧。我又不知道你介意,这些日你天天来我房中睡……”
船舱后,背对着两人的老大夫突然咳咳起来。肖乾一掌将夏如茵按了回去:“闭嘴。睡你的吧。”
夏如茵本来只想闭眼休息会,可小船一摇一晃实在催眠。她偶尔睁眼,看见肖乾平躺在她身边,墨绿色的锦袍与她浅绿色的披帛交缠在一起,心中莫名安定,竟是真睡了过去。迷糊间,她听见有人在唤她:“茵茵……”那声音低沉熟悉,夏如茵毫无戒备,根本不愿醒。
然后她便被抱起了。有光刺在她的眼睑,她偏头躲,将脸埋进了那人沾染了兰花香的衣裳。那人便又说了什么,炙热的光消失了。
这可真是厉害,夏如茵便做起了梦。她梦见是爹爹来了,爹爹掌管日月阴晴云雨,招了朵云给她遮阴。夏如茵被云朵包围着,心里想,怪不得她难得见到爹爹,原来爹爹要管这么重要的事,可忙了……
梦境的中止,是夏如茵坠在了地上。她迷迷瞪瞪睁眼,这才发现自己躺在马车地板上,面前坐着闭目的老大夫,和抱着双臂看她的肖乾。
夏如茵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船上睡着了。有人将她抱上了马车,她又在车凳上睡了一觉……结果滚落了下来。夏如茵揉了揉眼睛,撑起身:“九哥……给你躺。”
肖乾靠在马车壁上:“都快到了,你躺着吧。”
夏如茵见他的确是不想再挪位子,便爬回了车凳上。她坐了一阵,人渐渐清醒了,又掀开车帘看外面。这街道有些冷清,果然是快到太子府了。夏如茵正想放下车帘,却听见了一阵喧哗。有男人恶狠狠在骂:“贱人,跟我回去!我真是白生你了!”
然后一个夏如茵熟悉的声音尖叫起来:“啊——滚!你再敢打我,我就报官了!”
那男人吼回去:“老子打女儿,天经地义!”
夏如茵瞪大了眼:“九哥,快停车!”
肖乾依言喊了停。夏如茵躬身冲出车厢,却下不了马车,在车辕上着急喊“九哥九哥”。肖乾出来将她提溜下去,夏如茵一落地,便急急奔着争吵的两人而去:“兰青!”
那扭打在一起的男女齐齐转过头。女孩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一张白白的圆脸,可惜右脸脸颊有一道一寸长的伤疤。男人四十多岁,脸色蜡黄,一双眼睛凹陷,穿着身粗布麻衣。女孩见到夏如茵,眼睛都亮了:“茵茵!”
她一脚踢开发愣的男人,冲过去抱住夏如茵:“茵茵!可算让我等着你了!你还好吗?没生病吧?”
夏如茵也激动着:“我没生病!兰青你怎会在这里?!”
兰青便将夏如茵拖去一旁房檐阴凉处:“说来话长!之前你求夫人放我出府,夫人不是没同意吗。可我担心你啊!你这身子骨,平日都是我小心伺候着,现下要去太子府伺候别人,怎么吃得消!我琢磨着必须要去太子府帮你啊,正好你走那天晚上,老爷来了趟你房间。”
夏如茵怔了怔:“爹爹当晚去了我房间?”
兰青应是:“是啊,坐了好一阵呢,我好容易逮到机会,求他送我进太子府。老爷说他也没办法,我就哭啊,他可能被我的忠心感动了,就说放我出去,让我自己想办法。夫人便还了我卖身契,还给了我些银两。我请夫人教我个办法,夫人让我在太子府门口等着,说不准就会有管家想找丫头,这样我就可以进府了。”她叹口气:“结果我等了好多天,根本没人出来收丫头,还好现下等到了你。”
肖乾已经在两人身后听了好一阵了,此时便嘲道:“太子府的丫鬟,怎么可能在门口随便捡?”
兰青一听,着急拉着夏如茵的手:“那怎么办啊?茵茵你快想个办法!”她忽然看到了马车:“哎!能不能把我藏在马车里,带进太子府?”
夏如茵无奈:“那怎么可能啊。带你进去,难道还能一直藏着你吗?”她转向肖乾:“九哥,你看这事……”
肖乾上下打量兰青:“原来你便是夏如茵那丫鬟姐姐?”
兰青怪不好意思的:“哎呀茵茵,你怎么把咱俩的关系都告诉别人了。”她偏过头去偷偷笑:“嘻嘻嘻……”
肖乾:“……”
肖乾看向夏如茵:“果然够蠢的。”
夏如茵有求于人,不敢反驳,小声道:“不会很蠢啊,她又不要工钱,又能干活……带回去做丫鬟不亏!”
肖乾低低笑了:“行吧,那便带回去。她伺候你多年,定是比芳雪贴心。”
夏如茵大喜,兰青也连连作揖。肖乾偏头看那中年男人:“这是你爹?”
兰青愤愤“呸”了一声:“别管他!当初卖了我一次,如今不知从哪听说我自由了,又想将我卖去嫁人。”
那爹爹倒是个有眼力见的主,之前对着兰青时凶神恶煞,看到肖乾询问,调头就跑,根本不敢多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