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魏无晏从噩梦中猛然惊醒,额间渗出一层细汗,掌心攥紧棉被,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皎洁月色透过弧形舷窗,洒落在女子纤弱的身上,映得她脸色惨白如纸。
魏无晏伸出颤抖的双手揉了揉额间穴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自从她被假文鸳在大婚之日弄昏迷过去,再次苏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船舱里。
货船在海上晃晃悠悠行驶了十余日。
期间,会有一位船工模样的妇人给她送来饭菜和换洗衣裳,不过无论她如何旁敲侧击,妇人都木着一张脸不回话。
后来,魏无晏索性放弃套话,也不担心饭菜中会下毒,一日三餐该吃吃该喝喝,吃饱了就躺在草席上睡觉。
只不过,她偶尔还是会睡梦中泄露出心底的担忧。
魏无晏翻身走下草席。
舱内没有烛火,漆黑一片,她只能借着舷窗洒落的稀薄月光,磕磕绊绊走到桌旁,伸手给自己到了一杯凉茶。
入喉的茶水苦涩难咽,乃是劣等的茶末,放在宫里连最低等的扫地内监都不屑于喝。
魏无晏唇角扯出一抹苦笑,她的口舌还真是被摄政王娇惯的越发挑剔了。
以前在和母妃相依为命在漓锦殿时,这种茶末子也不是常喝。
她仰首喝下冰冷苦涩的茶水,擦干嘴角的水渍,抬眸看向舷窗外忽隐忽现的银月,眸光微微波动。
她这几日的恶梦会成为现实吗?摄政王又能否发现假冒自己的女子有问题?
耳畔响起男子低沉的声音:
“微臣的陛下世无其二,若是他人假扮,臣定会一眼分辨出来。”
魏无晏重新躺回到草席上,冰冷苦涩的茶水倒是平复她忐忑不安的心情,就在她刚刚喝茶的功夫,隐约又听到舷窗外传来几声悠扬的号角声。
摄政王的母亲是大魏第一船坊的创始人,摄政王虽然没有走经商这条路,但也通晓海运上的一些门路。
魏无晏记得摄政王曾与她提过,货船在海面上行驶的过程中若是遇到其他船只,船上的舵手会吹响号角,以来警醒来往船只保持距离。
南北货船所用的号角还不一样,北方船工喜用兽角,声音粗旷嘹亮,而南方船工常用螺角,音色高亢凌厉。
当初见魏无晏听得入神,陶临渊还命人寻来两种不同的号角,让薛锰吹响了比对。
魏无晏闭上眼,细细聆听船外高亢凌厉的号角声,判定这艘船行使向南方,且根据越来越频繁的号角声,想来货船周围的船只开始变得多。
看来用不了几日,关押她的货船就会抵达渡口。
身在南方的故人,想来也只有她那位心比天高的七哥了。
魏无晏猜测得不错,翌日一早,她就被头顶上传来的嘈杂声音吵醒。
她正欲走下草席查看,紧锁的木门突然推开,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子笑颜咪咪走了进来。
“陛下这几日受苦了,主君已在府邸设好宴席,准备为陛下接风洗尘,还请陛下随臣前往。”
魏无晏看向出言的男子,微微一笑道:“方少傅,不...应该说是方宰相,许久不见,方宰相的气色看起来不错。”
来人正是魏浔以前在皇宫里的少傅:方守铭。
当初金人兵临城下,在这等紧要关头,魏浔宁可舍下府邸里香娇玉软小妾,都要带上方守铭一起出逃,足以见对此人的重视。
方守铭同样对得起魏浔的救命恩情,主仆二人避难到江南后,凭借此人的三寸不烂之舌,成功说服江南世家大族们纷纷倒戈向魏浔,拥护其为南帝,与大魏皇帝划江而治。
只不过从最近的战报来看,淮阳水军节节败退,原本投靠向魏浔的四所州城,已被麒麟军攻占下三个,现如只剩下荆州这个老窝,可谓是四面环敌,岌岌可危。
方守铭脸上堆笑,一对眯缝盯着向面色平静的小皇帝。
少女肤若凝脂,柳眉如黛,双目晶晶,一头乌发用木簪子随意挽起,身着粗布麻衣,晨光透过舷窗洒落在身上,给女子周身笼罩上一层流光,犹如蒙尘的玉珠,难掩其光华。
见到他突然进来,小皇帝脸上没有一丝惊讶之色,再听负责看守她的妇人说小皇帝这几日好吃好睡,仿若早就猜到掳走她的幕后人是谁。
这等从容不迫的气度,却是难得一见,只可惜投胎成了一个皇家女子。
方守铭脸上笑容不减,道:“没想到陛下还记得臣的名字,真是让臣受宠若惊,主君许久没见到同胞兄弟,心中甚是挂念,还请陛下换好衣裳,梳洗一番,跟随臣去面见主君。”
说完,他让人将一套做工精致的衣裳放到桌上,掩门退下等候。
魏无晏盯着桌上的男装,缓缓敛起黛眉。
魏浔不是早就知道她女儿身的秘密。
那为何刚刚方宰相一口一个陛下称呼她,还给了她一套男装,究竟是何用意?
思忖片刻,魏无晏眸光一亮,唇角浮现出欣喜的笑容。
摄政王定是还活着!
冒充她的女子刺杀失败,以魏浔物尽其用的手段,定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往摄政王身上泼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