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夫人是好一番感叹, 王子腾虽然生气,却不甚关心这个。
他急着问王玚道:“方才还未说杨先生如何了?可妥当安排了?
杨先生与我王家是有功劳的,往年兢兢业业, 不带一点子私心, 我心里拿他是跟你二叔一样的。这次人家拖着病腿, 千里迢迢地跟来, 如何能慢待?”
王玚苦笑着摇头:“父亲, 玚儿这次是真不知如何办才好——那院子已经划出来了,连院墙都建好了,现下叫我从哪里变出一个院子来?”
王子腾也是蹙眉:“这可真是, 也怪我, 竟没想着问一问他。”
“难道父亲问了, 依着杨先生的性子, 就能跟您告一个刁奴的状?说不得仍旧是笑呵呵的做没事人儿的样子。”
王子腾叹着气重重点头, “杨先生是高风亮节,我们也不好心安理得的就委屈人家。”
他忽然想起一事, 眼前一亮,“正好, 我外书房东侧是不是还有一个院子来着?”
牛夫人点头:“是有一个院子, 虽然不大, 建得倒是很好,里头正厅、书房、暖阁一应俱全, 家具也都是从金陵老宅里带过来的老物件儿。房子院子都收拾的很齐整, 也分了小子、丫头过去伺候打扫, 本是想着叫你见外客用的。”
王子腾拍膝大笑,“这样就好办了,那院子空着也是无用,见客可以就在外书房见嘛,不必单独弄一个院子出来。”
王玚想了想,也说道:“我记得前几日我亲去书房里寻纸笔的时候,路过过那个院子,比起相公们混住的那个院子,这个是小了些,但一个人住也尽够了。
况且里头修整的也好,摆设都拿得出手,较之咱们住的院子也不差什么。
对了,那是个朝南的院子罢?离得老爷的和我的外书房也近。那更好了,杨先生腿脚不便,这里本就比京城更天气更湿些,朝阳的院子住着舒坦,去找父亲或者我谈事儿也方便。”
王子腾连连点头同意道:“就是这样,那个院子跟我的书房还有一个角门连着,都不必从外头院门绕,更相便宜了。”
牛夫人笑道,“老爷不怕委屈了自个儿,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明日就叫杨先生搬过去罢。”
王玚却回绝道:“不可。”
牛夫人奇道:“怎么就不可了?”
“太太细想,咱们原本是打算明日处置那个刁奴,若是接着就让杨先生搬进去,外头的家人能不知道刘大是因为什么挨得罚?
若是知道了,能对杨先生有点子敬畏心,不敢去惹事还好,就怕有一起子小人,趁着咱们不防故意的给杨先生使绊子。
不说什么一次出个大事儿——想必也不敢,但就是每日饭食送得不及时,或者送去的份例多多少少的拿成色不好的银子去,经年累月下来,都成了大事。
或者忽然给杨先生换了好院子,那其他的相公们就能好了?知道事儿的还好,但也说不得就有分不清自己地位,心里不平的,我却不愿意杨先生听这些夹枪带棒的话。
杨先生不一定在乎,可咱们不能不在乎,省的好心办了坏事。”
牛夫人愁道:“你说的是有理,可咱们难道还委屈着杨先生跟那其他人混住不成?”
王玚自信一笑,“这个好说,不必等着,左右我还要等四月到了才好到林叔父家里去的,只怕还要在家里待个四五天。
这些日子我请杨先生到我外书房住几天——只说是等要去林叔父家了,心里没底儿,请教学问。过几日再请先生到那个院子里去。”
其实他倒是想早几日去林家的,奈何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滇杨和梧桐久久未归,他既忧心是出了什么事情,又想着或许是查到了什么,所以一时不能离家。
若是离家了,牛夫人定是要将跟着他的小子们都叫过来好生叮嘱一番的,届时他还要想由头不叫牛夫人发现,又怕拆穿了,又怕滇杨、梧桐回来了一时进不了林家,不免又是一阵麻烦,所以干脆再多等几日。
王子腾听了,点头道:“很有道理,就按玚儿说的办罢。”
牛夫人便不再说话。
正巧这时候翠玉过来请牛夫人去沐浴解乏,她便从炕上下来,转头向父子二人道:“你们还是有精神,我却熬不住了,这边先去沐浴,就直接过去睡了。”
王玚送她出去。
自己回来了却另起了一个话头,“父亲,还有一事要跟您说明白。”
王子腾道:“你说。”
“咱们家现在看着是烈火烹油的,实际情形只有我二人清楚,这回的差事办好了才好,办不好处境更为艰难。
所以我想着,原来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也该改一改了,我王家的家风正经该整饬整饬。不只是在扬州的这些家下人,在京城里的也要管一管。”
“你说的很是,原来先皇在时,你祖父很有几分薄面,而且先皇晚年好面子也顾念老臣。这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自不必说,先皇留个仁名,咱们家算是其中一个,也着实落了些实在的。当年你祖父从海运及各国朝贺进贡往来之事上挣下了大笔的基业。
坏处自然也有,如今朝中世家做大,贪污之风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