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听着内侍通传, 忙又垂了垂头,福身应是,这才跟着进了正殿。
进殿内便有宫女换上来引路,王夫人冲着在正殿中央的正座上的元春按宫女唱和引导恭敬行礼。
礼毕,元春降座, 复入内室。
王夫人才要起身, 里头珠帘内便出来一个昭容服饰打扮的女子, 急走几步上前扶起王夫人道:“太太请起来。”
王夫人起身看时,却见是元春带进宫来的丫鬟抱琴, 便也低声道:“好丫头,难为你了。”
抱琴也是眼角含泪, 只是不言语。
王夫人便由她扶着进了内室,元春便着屋内宫女内侍退出殿外。
众人齐声应是, 垂手鱼贯而出。
元春这才从椅上起来, 迈步上前拉着王夫人的手, 便要福身下去,“母亲!”
王夫人慌忙拦住,“娘娘身份尊贵不同往日, 这断断使不得!”
元春只好罢了。
母女两人执手在炕上坐了, 抬眼打量彼此,俱是满眼泪水。
王夫人叹息道:“娘娘,这是快有十年不曾得见了罢?先头几年, 一丝消息也不得传出来, 我在家里是日夜悬心, 又苦着实在是无法。只好每日在菩萨跟前儿替你祷告,又是叫宝玉替你抄经,就盼着能有一声儿你的音信回来。后来到了皇后娘娘宫里,我才算是放下半个心,这也算是出息。等到了今年夏,宫里传出那样的好消息,我的大姑娘,做了娘娘了!只喜得我哭得就要厥过去,可是盼着了出头之日!”
说着,便又哭得不能自已。
元春含泪劝道:“母亲,快别哭了。好在如今恩典,咱们又能见着了。”
抱琴也上来相劝。
王夫人方才慢慢止住了。
两人又拉着手话了些家常。
元春原来也是贾母膝下长起来的,时常照看着宝玉,故此对宝玉也格外上心,想起来便嘱咐王夫人道:“母亲想着也看管着宝玉,好生教导。虽不能像大哥哥那样管的过严了,以致大家伤心,可也该狠下心来管教管教。不说旁的,我听说大舅舅家玚儿今年是中了探花,可好生叫人赞叹!就是圣上也同我提起过,说起来也是赞不绝口的。”
“咱们宝玉我原教着他认字,就觉得那孩子聪敏非常,不是旁人能有的灵透。大舅舅家的玚儿我也见过几回,不比咱们宝玉强什么,只是我看着是家里管教上了,又拜了名师——我听着老太妃提起,似乎是敏姑妈的夫君,林姑父——所以才这样能干了。宝玉也该这样,把那书本捡一捡,不说三二年间就指着他中个状元了,只是能有个功名,不拘一甲二甲,都是好的。”
元春心里还有个想头,原来她在中宫做女史,多回见着皇后赏赐王玚的“妹妹”,说起来,竟还是自己亲姑妈家的表妹。又知道王玚是她表弟,很是叫着她上前给过几回和气颜色。
如今元春封了妃,又忧虑自己家中没有助力,还挂念着宝玉日后出路,不免就跟王夫人多嘱咐了几句。
王夫人听着也觉得在理,便忙应了,又道:“只是老太太偏疼他,还叫跟着姊妹们一处娇养,不过前两个月也去了族学,不曾落下。”
元春忙道:“这就好了。”她想了想,又叮嘱道:“不过也还是请父亲请一两个好先生来,族学那里我看着启蒙倒是还好。若要进一步,总是不大得力。若是能请个朝中位重的老儒教授,等入了朝,同门之间也是助力。”
王夫人也一一答应。
元春松一口气,却又想起自己家里虽没个朝官,但舅舅家和姑父家里也是近亲,都能帮衬,便又道:“前儿我去给老太妃请安,听着说姑父家的千金如今来京了?似乎就在咱们家里住着?”
老太妃到如今这个地位,虽看不开,还执着于原来家族荣耀,但筹谋打算也不是好打发的。暗地里早得着了消息,是扬州那边生了事端,致使皇帝有了把柄清算,细想下来,不难知道是盐运先起的头。
她被家中后辈瞒着,虽不知背后事涉谋反,只道是贪贿之风过重,但也立时有了打算,叫过元春去,旁敲侧击地说了几句,隐隐透出对林家丫头的赞赏之意。
元春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这便是老太妃有意拉拢林如海了。
今日王夫人进宫,她便先问一问。
果然王夫人回道:“是,姑娘乳名黛玉,就在老太太后院里另辟了一个小院子住着。”
元春满意,便道:“我原来就听着老太太说敏姑妈在家时是怎样的受人喜爱,如今林家姑娘来了,倒是想见一见了。”
说着又叹气,“可惜姑妈竟去了。母亲,林姑娘年纪小小的,独身进京,正是彷徨为难。”
她笑道:“小姑娘孺慕之情重,母亲正该细心体贴,好生照料才是。可叹我进宫这样早,平常不得见人,母亲家中没个亲生的姊妹照料贴心。所幸林姑娘来了,这时候孩子小,母亲事事替她想着,两人处好了,不比亲生的母女差呢!”
她隐晦提醒王夫人要同黛玉打好关系。
王夫人一僵,她同黛玉可真是说不上关系融洽,她同贾敏不睦,本就对黛玉淡淡的,又出了周瑞家的一事,两人如今也不过是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