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赶上来给宝玉披了件罩衫,口内笑道:“姑娘们别见怪,这几日天寒,二爷身子还没大好,禁不得冻。”
原先宝玉挨了打,荣国府内闹得天翻地覆的,黛玉虽注意避着,但同处一地,少不得探望一回。
也是巧了,那一回就赶上贾母、王夫人训斥宝玉房内的丫鬟,底下跪了一排的人,一个个哭得妆都花了,泣不成声的。
黛玉本是想回避,走出去了又觉着不对,怎么这事儿还扯上了这些丫头们?心里一起疑,就止不住了,忙叫雪雁外头悄悄打听。
才知道原来宝玉做下了这样的丑事,只是也不知王夫人那里是怎样想的,不过是撵了几个小丫头出去,那几个大的倒是都留着了。
听闻贾母似乎不大愿意,好似又顾忌宫里娘娘,并没说什么。
倒是袭人自觉丢了脸面,好一阵子不曾出屋。如今倒是才见一面。
见袭人这时候出来,黛玉只觉得有些为他们不好意思,便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宝玉自己遗憾,“这样躺了两三个月,老太太看得我忒紧了些,不曾得空见一见妹妹去。”
“二哥哥身子还未大好,冬天里是好的慢些。不过也好,腊月正是念书的好时候,外头无人打扰,正能静心。”黛玉垂头,盯着脚下的地面,“待着等开了春便好了,到时还可去学里,一点都不耽误事情。”
宝玉听了精神就萎靡下来,张张合合不知说甚么。
正尴尬间,就听见外头一个小丫头喘吁吁跑进来嚷道:“老太太,老爷叫来传信,林姑老爷来了!那车马就在门外,好大一群人!”
别人还好,黛玉听了就忍不得了,蹭地站起来,失声道:“不是说了初五来?”
那小丫头喘着气,断断续续道:“我、我也不知道,就是大老爷说、说,来了。还叫琏二爷也去前头。”
黛玉已是什么旁的都听不见了,喜得拉住了紫鹃的手哽咽道:“好了、好了,父亲来了!”
紫鹃忙递帕子与她擦泪,黛玉接了过来,只是泪水还止不住,擦了又落的。
凤姐从后头绕过来,先搂着黛玉笑道:“妹妹都欢喜坏了,瞧这哭得。还是稍待,只怕有一会子才能从前头过来呢!”
黛玉忙止了泪,回身低声道:“老太太、太太,我失礼了。”
贾母脸上也是满面笑容,连声道不碍的,又怪林如海,“不早说一两天,这里也好招待。”
“嗳,难道姑父就不想着早来了?咱们看着那家信还算着迟两天才能到的,一定是路上念着妹妹才来的这样快。”凤姐忙上来笑着劝慰。
转身又向王夫人道:“太太,我就先回去,方才听着林姑父带了好些人来,我去盘算盘算,收拾地方出来与他们住下。”
贾母忙得就先道:“正是这样,虽说是京里有宅子,可来了这里,总不能一天都不住的?还是要陪一陪我这个老婆子。”
王夫人也笑道:“是,就让凤丫头收拾去。”
凤姐这才福身,才要退下,自己又拍着脑门转身,连声笑道:“嗳哟,嗳哟,瞧瞧我这脑子!竟是险些忘了大事——太太,不是说叔父也是这个时候回来的?都是扬州来的,路上一定是一起的,只怕他们也回了罢?”
“正是,大哥也是一同回来的,”王夫人微微点头,“你还要预备下东西,大哥那里也遣人去问候才是。”
贾母面上笑容微敛,只是接道:“也叫凤哥儿一齐收拾了东西送去慰问就是了。”
宝钗正看着众人围着黛玉说长问短,都是歆羡非常,心里就有些苦楚,她素来自诩胸襟宽大,不知这时候怎么有酸意,便也趁机上来告辞,只笑道:“妈也还不知道这个,我回去告诉一声儿,听说大伯回来了,必定也高兴。”
贾母也不留她,点头道:“应当的——凤丫头,你送她。”
凤姐儿忙上来拉住宝钗的手,亲亲热热地出去了。
众人很是笑了一阵子才缓过来,贾母就让黛玉在自己榻前坐了,拉着她说些当年贾敏年轻时的趣事。
黛玉倒也听得入迷。
林如海心里实在是挂念黛玉,本来也不觉寄住荣府是怎样不妥当的事情,只是后来王玚寄的几次家信俱是黛玉在荣府处境,又说了些荣府上下乱象,叫他心里一阵阵后怕,暗自庆幸有王玚帮衬护持。
只是自己未曾亲眼见过,还是怕黛玉受了委屈,便不想多与贾赦贾政等人交谈。
更何况这两个舅兄,一个是斗鸡走狗不做正事,一个是糊涂迂腐不问俗务,翻来覆去也是说些为何早来了,家里准备不当还请见谅等话。
倒是后来来的贾琏看着机灵些,只是也市侩,瞧着过于油滑。
他心里不耐,贾政还犹自絮絮抱怨,“宝玉怎么不来?不知礼数!”又请林如海见谅。
林如海忙道:“不碍,我去老太太那里请安,总是能见一面的——老太太身子可好?”
贾赦笑道:“好!好的不得了呢,每日饭食都用的不少。”
贾政听着这话回的怪里怪气的,听着不像,忙打岔道:“如海不如去后院见过老人家再来?”
林如海精神一震,连连道好。
贾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