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宫里来了信儿了!”
这日清晨零零星星落了点子雪珠儿,黛玉难得有几分惫懒的心思, 窝在榻上不愿起来, 干脆叫了雪雁和紫鹃抬了来熏笼, 守着拨几瓣儿新柑, 大家说几句闲话打发时光。
谁知不过清静了一会子,那边窗外一个小丫头就匆匆的往里边跑边喊。
黛玉皱眉道:“怎么听着像是说宫里如何?”
紫鹃撑着膝盖起来笑道:“这还是我去瞧瞧——别是有什么事儿罢?”
“是了,你去瞧瞧。”黛玉点头, 自己又叹, “这二三年我哪一日不是五鼓起三更睡的,好容易想清闲一日, 却又来了!”
紫鹃答应了出去, 雪雁上来伺候黛玉换衣裳, 口内笑道:“那也是姑娘能干,这样一大家子, 旁的不说, 叫我看看, 那头也疼了眼也花了,亏得姑娘事事周全,处处妥当。”
黛玉微微仰头, 轻声道:“这话说不得, 便是知道家事都是我做的,往外头也是说, 是傅姆教导, 宫里皇后娘娘提点, 贵妃娘娘襄助——传出去了,我一个未嫁的姑娘掌家理事,不好听。”
雪雁忙点头道:“知道的,往外头都说是姑娘在宫里娘娘和王傅姆的教导下,上手学着罢了。”
“这就是了,”黛玉点头道,“如今我及笄不过一年,满打满算前儿才过了十六岁生日,亏得咱们家没大人在,人情交际也少,不然大家子里头不知多少不该姑娘们知道的事儿呢!”
雪雁听了便闭口不言。
黛玉见她低落,便笑道:“知道你不是有心的,也是忠心为着我,不过是叫你留神罢了。”
“是,多谢姑娘提点。”雪雁这才笑了,又请黛玉坐了梳头。
黛玉在妆台上挑着首饰,就听外头门吱呀响了一声,不由问道:“紫鹃来了?可问了外头是什么事儿没有?”
却听背后是王姑姑声气笑道:“不是紫鹃,是我。适才我也问了,是一个小内侍来回的话,我说郡主身子不爽,打发回去了。”
黛玉忙回身起来笑道:“姑姑来了?今日起的晚了些,不想就碰上了。”
王姑姑笑眯眯行礼道:“姑娘每日劳累,难得有一日歇歇也是好的。”
她见黛玉还散着头发,忙请黛玉坐了梳头。
黛玉也请她坐了,又问宫中是说了什么事儿。
“还是遴选各地世宦女子来进京伴读的事儿,”王姑姑在椅子上坐了回道,“今日周贵妃娘娘特地传了这个消息来,说是圣上有意重提此事,叫姑娘预备着。”
黛玉道:“既是母妃特意遣人来说,可见此事十有八九是成了,只是不知为何隔了——这是有三年多了?这时候又提起来。”
“这倒是不难猜,”王姑姑倒是不避讳跟黛玉说这些,“当年圣上是想办的,只是林大人从蒙邯州传来奏折,张文远通敌,蒙邯州惨状震惊朝野。又加上南边土族作乱,连蛮荒之地的小国也来趁乱打劫,东边海祸又起,一时焦头烂额的,哪里有功夫想这个!所以才搁置了。”
“如今蒙邯州历经三年已初步定了,林大人不是还传了家信?说是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加上海患平定,土族又降了,圣上心思活络这不就想起了这个?”
黛玉仔细听了,半晌才点头道:“姑姑说的有理,是这样的。不止伴读之事,其实哥哥那里也说,原本筹谋着的事儿只好先放一放的,倒是都能对上了。”
正说话间,就听外头又是一个小丫头求见,紫鹃恰要进来,便领着她过来了。
那小丫头先是行了礼,后才道:“姑娘,荣府来人了,来回前儿姑娘的话,说是家里几位姑娘都有空当儿,连上薛大姑娘还有史大姑娘,明儿都来赴姑娘的席。”
黛玉点头,雪雁忙替她回一句知道了,便叫那小丫头下去。
黛玉便又问紫鹃东西可都收拾好了,紫鹃忙回道:“席面都是现成儿的不用费多少功夫,昨日我看了,又特意嘱咐了厨上,都妥当了。”
“那便好,虽是姊妹们间的小宴,可也不好出什么差错——不止这个,牛家的两个姐姐也来,还有几个别的姑娘,都回了没有?能来几个?”
“都说了来的,”雪雁笑道,“姑娘不常做宴,一年不过三四回,哪儿能不来呢?上回姑娘生日,连公主都来了几位,更叫太太奶奶们不敢怠慢了。”
黛玉笑道:“那回是十五岁及笄的生日,母妃求了皇后娘娘给的脸面,不然你当公主都能出宫的?”
雪雁噘嘴道:“我觉着平昌公主出宫的次数也不少了,比姑娘出门的回数还多呢!上回还给姑娘带了外头的点心。”
王姑姑见她手上停了动作,便自己起身替黛玉拢了鬓角上的散发,又斜着插了枝簪子进去,这才道:“平昌公主不是寻常的公主们能比的,历朝历代嫡出的公主们,也不见有这样的——又不是唐时了——不过圣上宠着,底下大臣们也不敢说什么罢了。”
雪雁吐了吐舌头,这才不敢说什么了。
黛玉瞄了她一眼,忙笑着解围道:“这回不过是生日的答谢宴,不是什么隆重的宴席,公主如何能来?”
雪雁忙笑着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