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似笑非笑看了眼长顺,也不想让陈小刀被拉仇恨,颔首道:“快去吃饭吧。”
陈小刀也不像宁倦那样黏黏糊糊的,嘿嘿笑了声,就乐颠颠地跟着长顺走了。
宁倦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陆清则实在头疼:“我就跟小刀说了几句话,至于吗?”
宁倦绷着脸:“我又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老师这么说我作甚。”
他可乖了!
陆清则心道,你是没说什么做什么,但你盯得我后背都要冒烟儿了!
他抄起杯茶水,抿了两口,不去戳破宁倦的小心思:“差些忘记问了,林溪与于姑娘的情况如何了?”
“服了徐恕的方子,今日也退了热,需再观察两日。”宁倦顺坡往下走,脸色如常地切换话题,“他们二人是最先服药的,若能恢复,徐恕的方子便也能推及其余病患了。”
陆清则略松了口气,就算林溪不是小世子,他也希望他能早日康复。
稍晚些的时候,郑垚派去病患所的人总算回到了官署。
郑垚立刻领着人去求见宁倦。
前几日,集安府上空仿佛笼罩着层厚厚的诡谲阴云,来往之人路过小院附近,连步子都会放轻再放轻,不敢惊动一分尘土,生怕引来帝王的注视。
生病的虽然是陆清则,但大伙儿也不太好捱。
听说陆清则醒来的那一瞬间,郑垚满心都是:嚯,救星重临世间了!
不过陛下没有召见,他也不敢主动来求见。
郑指挥使没有长顺那般前排围观的机会,但经过此事,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三分怪异,陛下在意陆清则,在意得似乎都有些扭曲了。
至于更深的,他倒没有去想。
——毕竟陆清则可是陛下的老师呢。
一到院子外,郑垚抻着脖子往里看了眼,一眼就看到了在廊下的俩人:“陛下,臣郑垚求见!”
郑指挥使跟头黑熊似的,嗓音相当具有穿透力,精力十足。
陆清则转头一笑:“郑指挥使来了,请进。”
郑垚带着人进了门,偷偷用余光瞟了眼陆清则。
病了这么一场,本来就清瘦的人又清减了几分,倚栏而坐着,弱柳扶风般,浑身笼罩着层苍白的脆弱感。
啧,也不怪陛下看得跟什么似的。
郑垚也就只瞄了一眼,轻咳一声,把身后的人推出来:“把在病患所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说出来,不得有任何虚言。”
陆清则拢着袖看向郑垚身后的人,意外发现是熟面孔。
是上回去贼窝营救宁倦时,那个又会小语种又会开锁、相当多才多艺的锦衣卫小靳。
小靳砰地单膝跪地行礼,低下脑袋,口齿清晰:“启禀陛下,城外的病患所虽建了不少,但因患者众多,且染疫者每日增加,一间病患所内,至少有十余名病患,病患躺在窄硬的小床板上,周遭除了低泣,只余痛吟。”
宁倦眼神一沉。
他此前去病患所视察时,条件可不是这样的。
下面那群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竟当真敢在他眼下玩这种把戏!
莫不是觉得他来江右后,只关不杀,心慈手软么?
宁倦的面色莫测,淡淡道:“继续。”
想到在病患所看到的一切,小靳无声叹了口气:“暑气溽热,东西烂得快,人也是。有的病患下肢已经开始溃烂而不自知,引来了苍蝇蚊虫,又因着发病后,许多病人会上吐下泻,病患所地上积垢一片,隔着布巾,都会闻到浓浓的恶臭。”
郑垚听得已经有些反胃了,瞪着眼看过去:“没人清理打扫吗?”
小靳犹豫了一下,看向宁倦,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陆清则捏了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想说什么便说吧。”
小靳还是不敢说。
宁倦负着手,居高临下望着他,眸子如一块冷凝的冰:“说,朕不会怪罪。”
“属下听到管理病患所的官员闲谈,原话是……”小靳咽了口唾沫,“‘这小皇帝在京城被卫首辅压着,就来江右逞威风,脏活累活都丢给我们干,自己逍遥快活赚好名声’,另一个说‘这群染了病的贱民,早点死干净的好,省得本官成天提心吊胆的’。”
周遭的气氛死寂了一瞬。
宁倦冷冷勾了勾唇角。
郑垚眼皮狂跳个不停,瞪了眼死心眼的小靳。
让你原模原样说,你还真就原模原样说啊?!
总有人跳着想找死,陆清则脑仁发疼,瞅了瞅没表情的宁倦,感觉他应该快气疯了,轻轻吐出口气:“看来有人不服你啊,陛下。”
宁倦对着他还能露出笑来:“老师才醒不久,听这些事伤神,朕去书房与郑大人详谈,你先回去歇息吧。”
语气柔和,但不容置疑。
陆清则愣了一下。
怎么还要特地把他支走再谈?
但宁倦做的决定,他一般不会反对,也不会利用老师的身份,强硬地要求宁倦做什么,只是心下失落了一瞬,便点点头,没有非要插手不可:“好。”
见陆清则转身回了房,宁倦的脸色彻底沉下来,一整衣袖,下了台阶,大步朝外走去,一直走到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