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遥的注意力在宋梦驰身上——她大梦睁眼之际,宋梦驰已经去往长安,算来已有数月没见亲哥哥,再加上还有往后十年的混沌记忆作祟,她只觉得许久不见哥哥,这一眼见来,喜悦之外又添激动感慨。
宋大郎和宋梦驰一看来人是宋星遥,却均不约而同蹙了眉。宋梦驰冷静下来,将剑回鞘,沉声道:“你来凑什么热闹?外头的事自有我与大兄,你快回府。”说罢又狠狠剜了莺香娘一眼。
宋星遥自然知道兄长们的维护之情,转身后手中提篮交给阿海,泰然自若笑道:”莺香原是我的贴身丫鬟,前些日子虽因犯错被我逐出院,但到底跟了我多年,情谊犹在,我很该为她作主,若她真在咱们府里受了这些苦楚,我定要替她找回公道。再者论,王婆婆似乎对我有误解,这误会也该解释清楚才好。”
莺香的母亲就姓王。
一番话柔和镇定,不像是从前毛燥的宋星遥会说的话。宋梦驰心内奇怪,只是还没待他与大郎回应,宋星遥已径自转向莺香,矮身轻执她的手,怜惜地盯着她手中伤口道:“这么重的伤,想必很疼。莺香,你莫怕,只管当着大家的面告诉我,是谁将你虐打至此?”
莺香头垂得更低,不敢看她的眼,只拼命摇着头。宋星遥便又道:“莺香,就算你不在我身边当差,若是受了欺负,我也必为你讨个公道。你知道我的脾气,难道不相信我的为人,不相信我会为你出头?”
“娘子……”莺香这才抬头,眼眶通红,全无平日沉稳,嘴皮嗫嚅着,似被宋星遥说动,却欲言又止。
宋星遥再接再励:“告诉我,是谁?我替你做主。”
“娘子,对不起……”莺香一句话才出口,被宋星遥握着的那手就被她娘劈手拽走。
“呸,猫哭耗子假慈悲。”王氏啐了一口,狠狠掐了莺香一下,才对宋星遥横道,“别问了,横竖就是你们宋家仗势欺人,不把下人当人看,蛇鼠一窝。如今她身契还在你家,待这风波过去,她还得在你家讨生活,她若供出那人,回头风波过去,你们关上门还不知如何折磨她。我这女儿虽然卖入你们府为婢,但也是好好的一个人,如今被打去半条性命,你们必得给个说法。”
“王婆婆既不肯让她说出虐打她之人,又不愿让我阿兄请大夫替莺香医治,那您不妨说说要怎样才好?”宋星遥不急,越发好声好气起来。
王氏见她年轻面嫩,心中料定好拿捏,冷笑一声道:“不必你们医治,只管拿银钱来!我自会替我女儿请名医。”
宋星遥恍然大悟:“那是自然,这银钱必是要给的。”转身便朝宋梦驰伸手。
宋梦驰见她说了半天,也照样是拿钱打发人,不由气坏,恨恨地拽下腰间荷包,也不管里面多少钱,全扔到宋星遥手上。宋星遥笑笑,掂掂荷包份量,道:“这样吧,王婆婆,这里有些散钱,你先拿去给莺香请大夫,我稍后再让人取三贯钱给你,可好?”
王氏看到荷包,还不劳宋星遥开口,已经抬起双手,闻言只道:“好的好的。”她一边说,一边眼巴巴看看着荷包落到掌中,正要收掌,岂料宋星遥却忽然收回荷包,让她抓了个空。
到手的钱飞了,王氏大怒,刚要骂,又听宋星遥叹口气,道:“王婆婆的顾虑有道理,莺香身契还在我家中,若供出作恶之人,往后难免遭遇报复,可恶人不惩家风难振。要不这样,我还莺香自由,销她奴藉,一来全我二人主仆之谊,二来她也能放心将恶人名讳告知,三来也还我一个清白,可好?”
这话一出,四周围观百姓神色转为赞许。王氏亦大喜,这既得钱又得人的好事却是她没料到的,忙不迭点头,只是话没出声,却被自己那小儿急声打断:“万万不可!”
“兔崽子,你说什么诨话!”王氏忙伸手拽他。
莺香弟弟却甩开她的手,从地上爬起,咳了数声,才看着莺香道:“不能赎身回家!回了家,你就被她卖给街口徐屠夫做续弦。我在家都听到了,那日徐屠夫还向阿娘许诺两贯钱,让阿娘把你给他,若不是你身契在宋家,现在已经……”
莺香已满面苍白。街口的徐屠夫她自然知道,那人嗜酒如命,常在家中撒酒疯,他元配老婆就被他活生生揍死的。
王氏大怒,生怕被坏了好事,跟着站起,一掌甩在小儿脸上,骂道:“你这短命的赔钱货,吃老娘的,穿老娘的,还敢胡说八道!”
这一掌打得又快又狠,莺香弟弟本就瘦弱,被打得眼冒金星,踉跄摔在莺香怀中。
宋梦驰看不下去,眼见王氏还要动手,一步跨到莺香前:“你再动手试试?”
宋星遥仍看着莺香,面上的笑淡了,也冷了,没了先前温柔神情,只道:“莺香,你是想走还是想留?若想留,你知道该怎么做。我要听你说。”
四周百姓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朝着王氏指指点点,王氏气急败坏,又惧怕宋梦驰手里那剑,不敢上前再撕扯莺香姐弟,眼珠一转,抽泣道:“莺香,你可是娘的心肝肉儿,娘怎舍得将你嫁给那屠夫。咱们娘儿三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娘心里苦……”
莺香面上挂泪,看了看王氏,又看看宋星遥,最后望向弟弟:“可她是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