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好眠, 宋星遥疲倦回到公主府。晨起的侍丛各自忙碌,见到宋星遥时都暂停手中活计纷纷行礼,远处馆阁依旧伶人吊嗓的咿呀声, 公主府一切如常,长安风平浪静, 依然是春光明媚的一天。
宋星遥心情沉重,能做的都做了, 余下的不是她能管的事。虽然蒙长公主器重,做了个小小的舍人, 但她依旧只是小人物,羽翼未丰, 成不了事, 林宴一声“同袍”是抬举她了, 她离真正与他们这些人比肩,还有很漫长的距离要走。
回小耳园匆匆更衣梳洗后, 她便径直去了西殿。
时辰虽早,但西殿的人都已醒来,荔枝和燕檀正站在屋里哄娃。十五殿下一晚上没见着宋星遥本就不乐意,早上睁眼还是没瞧见人,起床气一发不可收拾, 不肯好好穿衣服, 光着脚丫子从床上下来, 在屋里跟荔枝和燕檀玩起捉迷藏。春日尚寒,荔枝和燕檀只恐赵睿启着凉生病, 被闹得头疼非常。
看到宋星遥, 荔枝和燕檀如获大赦, 宋星遥收敛心情, 换上哄孩子的笑脸,入殿接换荔枝燕檀二人,又让荔枝去请何姑姑过来。
好不容易把赵睿启哄好,给他套上衣服,何姑姑也来了,宋星遥边把小殿下抱下床,边向何姑姑打听长公主的事。
何姑姑忧心忡忡。
长公主昨日进宫探视圣人并没回来,今日一早就有宫中内侍到公主府传话,只说长公主并几位皇子皇女今日一早驾车前往昊元道观给圣人祈福。昊元观是长安城最大一座道观,专为皇家祭祀而建,但凡宫中贵人有什么三灾八难,都要请观中真人做道场,求符箓。
若搁平常,往昊元道观为圣人祈福并无不妥,但问题就出在昨日宋星遥刚猜测宫中要乱,今日就传长公主去了昊元道观,她没办法不多想。
“那内侍可信得过?”宋星遥又问。
何姑姑摇头:“不是殿下的身边人,是个没见过的小宦官。”
这就更加奇怪了。
“曹将军呢?”宋星遥问起曹清阳。
“曹将军已前往军中,调遣飞骑待命,具体如何,我也不知。”何姑姑道。
果然,宫中生变。
宋星遥点头,正沉默思忖,手臂忽被人摇起。
“宋姐姐,老师什么时候来?”赵睿启听两人说了半天话已觉无趣,晃着宋星遥的手问道。
想起林宴,宋星遥摸摸他的头:“老师近日不得空闲,姐姐陪你吧。”
赵睿启失望地丢开她的手,撅起嘴来,正闷闷不乐,殿外忽然传进一声朗笑:“小殿下,快出来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赵睿安一手拎着个大纸鸢,另一手提着线轮笑着进来,赵睿启眼睛骤亮,转头把林宴丢开,冲到赵睿安身边,摸着风筝道:“纸鸢!”
那纸鸢是个美人图,看上去比赵睿启还高,色彩鲜艳,裙摆还拖着两根长带,可想而知飘上天空有多漂亮。
“春光明媚,咱们放纸鸢去。”赵睿安冲他眨眨眼,又望向宋星遥,似在征求她的意见。
宋星遥没有回他,只是牵起赵睿启的手,叮嘱道:“玩可以,小殿下得小心些,莫跑得太狠,万一摔了磕了……”
话没说完,赵睿启已“耶”地挣脱她的手,冲向赵睿安。宋星遥无奈,只能跟去,出殿之前她吩咐何姑姑。
“狸馆的密报一到,即刻送来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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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不在焉地陪赵睿启放了会纸鸢,宋星遥就坐到一旁的凉亭里喘歇。
望着远处草坪上拽着纸鸢狂奔的一大一小两人,宋星遥着实没那个体力陪他们,小孩的精力旺盛,幸亏有个赵睿安在,还能让她腾出空来。
看了一会,何姑姑就将狸馆密报送来,宋星遥便坐在凉亭里翻阅起来。
密报中的消息已经经过筛选,内容不多,只有五页纸,大多都是与李家有关的消息,只是非常琐碎,皆出自来馆的宾客闲聊之语。宋星遥逐条看过,按着林宴教授的方法,先将这些人的身份背景在心中绘成图谱,找出各人与李家间的关系,或远亲、或下属、或近邻等等。
其中一户并不起眼的人家,引起宋星遥关注。
崇化坊有户姓袁的人家,做的是丝绸生意,家境殷实。袁家主母和女儿爱猫,是狸馆常客,宋星遥与她们聊过几次,有印象。这袁夫人常年失眠,所在常乐坊深处置了三进的宅院,原想着过些清静舒坦日子,不想这宅子的旁边是个贵人别院,用来寻欢作乐的场所,日日宴饮,每晚笙歌莺语不断,扰人清梦。袁夫人苦不堪言,每到狸馆遇见熟人,就要抱怨这个邻居。
为了这桩事,她托了不少关系找门路想让邻居停止夜半扰人的行径,可没有一次成功,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邻居来历不简单,这幢宅子的主人,据说是太子母家李氏府上一个管事侄子的外宅。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虽然是拐着弯的关系,但普通百姓也比不过,所以这袁夫人除了抱怨之外,也别无他法。
也因为这层关系,宋星遥点名交代过,这位袁夫人的言语,需要记入密报呈送予她。
昨日袁夫人恰有来狸馆,密报中记录——观其外表,面色红润双目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