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遥一夜未眠, 天亮时分才阖上眠,结果却是噩梦连连,惊醒时不过睡了半个时辰。
外头吵吵嚷嚷, 正往家里抬宋梦驰新房的家具,宋星遥再难睡着, 懵懵懂懂在床上坐了半晌才缓过劲来,披衣下床。昨日兵荒马乱一场, 林宴收拾了烂摊子, 赵睿安也没等到大夫诊治就将她先送回了宋府。宋星遥心里惦记着他手上的伤,很快梳洗更衣,从家里提了些补品,出发去看赵睿安。
赵睿安这段时间都住在自己府第, 昨日也不例外。宋星遥心有余悸,出门时不敢再托大,带齐人马,连祁归海都叫上, 专挑人多的路走,一路警惕着走到赵府门外,却吃了个闭门羹。赵睿安并不在府里, 问下人, 下人也不知其行踪, 宋星遥只好留话给他后又回自己家。
可直到晚上,宋星遥也没等到赵睿安,连派人传句话都没有, 林宴那头也没给她任何消息, 她闷闷呆在家中, 仿佛又陷入上一世那浑噩难明的泥潭中, 心中焦躁难安。到第二日,她又起个大早,去寻赵睿安。
赵睿安依旧不在府里。
宋星遥找了他三天,他都不在家里,也没往公主府去,一句口信都没留给她,倒是林宴那头约是知道她心急,找人给她送了信,只说自己事多且急抽不开身,让她稍安勿躁,切忌轻举妄动。
这嘱咐是多余了。
宋星遥本也没想轻举妄动,只是几句话功夫也不知哪里露出马脚令对方起疑,竟惹来杀身之祸。说到底,还是她道行不够,又低估了对方的狠毒程度。她是个惜命的人,当然要老老实实呆着,只不过这次不小心连累到赵睿安,她与心不安,便总想见他。
直到第四天,宋星遥才敲开东平府大门。赵睿安人是回来了,喝了一夜的酒如今醉在湖心亭里。下人们知道她与赵睿安的关系,边将她往湖心亭引边道。宋星遥问得再详细些,下人们却又说不上来了——不知他这三日去了哪里,不知他为何醉酒。
说来也怪,赵睿安这人在京城胡天混地,身边狐朋狗友不少,却没有一个亲近的,就连信得过的下人也没有。她也知道他的顾忌,京城安排服侍他的,都是圣人眼线,可这么多年过去一个亲信都没有,也未免奇怪,一旦出事,她连问都不知能找谁。
这人就跟消失了一样。
十月下旬,天已凉透,湖心亭尤其风大。赵睿安就瘫在亭子的靠椅上,脚下堆了不少空坛,满身酒气,闭着眼也愁眉不展的模样,手从宽大袍袖内垂落,露出包着白布的小臂。
那布条上透出的血渍已经变色,看样子这白布多日没有更换。
宋星遥上前,用手贴贴他的脸颊。吹了一晚的风,他脸颊冰凉。
“也不怕着凉?”宋星遥叨念一句,转头要召唤下人将他抬回屋里,赵睿安却陡地睁开眼,挥开她的手。
这一眼,寒气四溢。
“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他直起身来,懒懒靠着亭柱,冷眼看她。
这话问的宋星遥一怔。她想找他就找了,还问缘由?
“来看看你的伤。这伤许久没换了吧?不叫大夫来看看?”她仍温声道。
“不用了,皮外伤不碍事。”赵睿安随意扫了眼自己的手,漫不经心道。
宋星遥走到他身畔坐下,一眼瞥见被酒坛压在他身侧的家书,那封由他母亲亲笔所书,让他笑得像个孩子的家书,已洒满酒渍变得皱巴巴。她欲将信取来展平收好,岂料手刚伸去,那信就被赵睿安抢先拿走,随手朝后扔进湖中。
“赵睿安,你母亲的信……”宋星遥要救已是不及,眼睁睁看着信纸落进水中。
赵睿安笑笑,冷且嘲,却没回答她。
宋星遥记得,上一回见他这般,也是在湖心亭的池畔,他抱着酒喝得酩酊大醉,将收到的家书扔进水中,说家书不是他母亲亲笔所书,那这一回……
“可是东平郡起了变故?”
她猜测他这情绪变化的缘故,并不是四天前的刺杀。
“和你无关。”赵睿安的心情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他站起身,不耐烦地踢开酒坛。
酒坛撞柱迸裂,发出刺心碎音。
宋星遥的神情也终于一点点沉下去:“今日来是为了看看你的伤,你没事就好,好好休养,我不打扰你了,告辞。”
语毕她转身要离,却听身后传来赵睿安声音:“你不打算与我解释一下,四天前的刺杀是怎么回事吗?”
“刺杀之事因我而起,牵连到你,对不住。个中缘由牵涉太多,我不能说,你不知道比较好。”宋星遥便又回头道。
曾素娘之事与佛盏有关,她无法明言,也不可能说得清楚。
“你不能告诉我,却和林宴商量?我是你什么人,他又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却在背地里与他密谋计划……这么大的事,你对我只字未漏,可他却知道得清清楚楚。”赵睿安走到她面前逼视她,俊美的面容绷得紧,神情不善,是嫉妒还是其他,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赵睿安,你到底怎么了?”宋星遥眉头大蹙,起先她以为可能是东平郡出事惹他情绪失控,所以她打算离开让他冷静,可谁知一转眼话题又扯到她与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