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池西筑有望月高台, 是每年仲秋皇帝携后妃与众子女登台赏月的地方,临水望月,天上人间两轮清辉, 意境无双。宫里已然装饰一新,往年的仲秋都由皇后主持,今年后位虚悬, 交由贵妃打理,竟比往年还要奢华些。
按惯例,白□□会正常进去, 过午众臣共饮,欣赏宫中歌舞,到了晚上, 帝妃同往太液蓬莱拜月后, 登高台赏月, 与后宫众人家宴。
林宴今日当值,已在宫里呆半日, 如今时间过午,他越发心神难宁。
“如何?”赵幼珍已得消息, 走到他身畔道。
台上的舞姬翩然起舞,台下看客却心思各异。
“宫外已经找遍,宫里能找的地方也都找了,就是不见她踪迹。”林宴盯着舞台道。
收到消息时, 韩青湖是他怀疑的第一对象,他也在第一时间派人往韩青湖处打探, 然而回来的消息皆是宋星遥白天确实去过她的寝宫, 但天黑前就离开。入宫之后, 他也亲自探过韩青湖并其他几处宫殿, 均无所获。
大明宫这么大,半天之内很难全部搜索一遍,如果宋星遥真的被人掳藏在宫中,又会在什么地方?
林宴人在此地,心神已散。
“你冷静些,当务之急是眼前正事。”赵幼珍目光落到对面坐的三皇子身上。
赵睿崇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就望向殿外,似乎正在等谁消息。
林宴没吭声,他冷静不了。那一世的事走马灯在脑中闷过,只稍稍一想,他就如百剑穿心,无法自持。
对方为什么要抓她?抓她有何好处?宋星遥虽然在长公主身边做女官,也的确手握要职,但在这节骨眼她并不会对谁造成威胁,那么抓她是为了什么?
为了……威胁他?
和上一世一样的原因?
可这辈子他已不是宫变的主角了,要生事的是三皇子,与其相争的是长公主,纵然他林宴再有本事,在其中也只小角色,抓她威胁他,完全不能左右整件事,那么……为了什么?
林宴没将赵幼珍的安慰听入耳中,心烦意乱地想着,一转眼忽然瞧见赵睿安起身离席,他蹙蹙眉,跟着赵睿安出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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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上酒翻打湿衣裳,赵睿安只是去更衣。外袍换过一件,他笑着转身,道:“韩兄随我至此,可有要事?”
回答他的,是锋锐刀刃。
随着一声铮然,早已出鞘的长剑架上他的脖颈,赵睿安不避不退,看着林宴闪身出现。
“是不是你?”林宴问他。
“韩兄在说什么,本王不明。”赵睿安举起双手,一副逆来顺受却又吊儿啷当的模样。
“是你派人掳走遥遥?”林宴将剑刃一翻,杀气倾泻。
“怎么?六娘不见了?”赵睿安勾唇笑道,“你的娘子,却来问本王要人?你可笑吗?”
林宴将剑往里一送,剑刃已然压在他咽喉之上。
“别说本王没做过,就是本王做了你如今又能如何?没本事护住她,却在这里像只疯狗乱咬人?”
赵睿安全然无视那柄剑,嘲讽地望着林宴。
林宴眼神几番沉潜:“真不是你?”
赵睿安道:“你信便信,不信我也无法。”
林宴又盯他片刻,只将手中长剑一收,归剑入鞘,转身急步离去。赵睿安整整衣襟,面上笑容已尽数沉冷,在他离后亦很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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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还在继续,弦乐悠扬宛如仙音,三皇子赵睿崇却无心多看,已从殿上出来,站在殿外团团直转。
“三殿下。”赵睿安从暗处走出,脸虽带笑,眼里却藏着杀机。
赵睿崇先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待转头看到是他后,才有些心虚地撇开目光:“东平王。”
“本王问你,宋六娘是你掳走的?”赵睿安直截了当问道。
赵睿崇诧异道:“我没……”可这话没有说完,就被人打断。
“是我们请六娘子到府中喝茶小住的。”
有人从旁边的小道款款行来,正是盛装打扮的林晚,艳丽无双的脸庞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笑。
赵睿安眉头紧锁,一步一步逼向林晚,眼神似淬过毒液的利箭,看得林晚咽喉发紧。
“本王记得已经拒绝你们了!”及至林晚身上,赵睿安一字一字开口。
那一夜他们以宋星遥为饵,他回的是——“本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需为了一个女人行此下作手段。”
“您是拒绝了我们,可是妾身还是想邀六娘子到家中一坐,也许您会回心转意呢?”林晚笑道。
赵睿安目光渐渐变得阴蛰,盯着她良久方道:“林晚,你用她威胁本王?”
“我们只是请六娘子喝茶而已,王爷要如何选择仍是王爷的事。”林晚依旧笑道。
“好……好……”赵睿安忽然也笑起,没有回答,只是连道三个“好”字,看着林晚宛如噬人。
他弑父夺权,淌过血海的人,不想竟会在这里吃了暗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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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赵睿安一离,三皇子才松口气,拉过林晚到无人处低声急道:“我们根本没有抓到宋星遥,你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