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氏这么头疼也是寻常, 换成谁有这么一个儿媳妇,都会不晓得该怎么面对, 轻不得重不得。而且跟皇家扯上亲戚关系,也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基本上职业生涯也就到头了,很难再有机会建功立业。因为外戚专权是一个大忌讳。
不过不找荣惠公主,也并不代表就不头疼。前世史氏给贾赦找的儿媳, 头一个是个短命的;第二个邢夫人,家世不怎么显赫, 婆媳关系也一直不怎么和睦。说不定那时候心里就盼着能找个高门儿媳妇了。人都是这样, 一山巴着一山高。
贾敏对史氏宽慰道:“娘, 您尽管放宽心。这荣惠公主那么傲气的一个人,却偏偏看好了哥哥,可见哥哥在她眼里一定有过人之处。您别把她当作公主来对待, 也别当成普通小辈来给什么下马威。您和爹不是一直教导我们,做人要不卑不亢吗?”
史氏见女儿如此懂事, 还过来安慰自己, 心里也很慰藉, “娘倒没什么, 都经历小半辈子风雨了,什么没见过。这不是怕你受委屈么?那荣惠公主从小唯我独尊惯了,上回在府里, 虽说是娴丫头挑拨,可她当着那么多人面直接捅出来,可见是个做事不替旁人着想的, 我行我素的。娘怕她当了你大嫂,也难改原本对你嫉妒的印象。”
贾敏忍俊不禁,不知为何,在所有爹娘的眼里,好像只有自己家的孩子是香饽饽。“娘,她是公主,我只是个国公府的嫡女,又比她小,我有什么好遭嫉妒的。”
史氏以为她不懂,便急了,“你呀,不明白,这有些人,不是你不招惹她,她就不招惹你。”
在她眼里,自己女儿长得就是小仙子一般,就是坐那儿什么事都不做,也招人恨。不然贾娴出嫁前怎么一直使绊子?
“那我就去抱大哥的大腿,求他庇护我。”贾敏狡黠一笑,对史氏小声道:“实在不行,您就偶尔给她使点绊子,让她无暇顾及咱们。”
开春过后,荣惠公主和贾赦的婚礼如期而至。史氏是把各项预算都盘算得停当,怎么奢华怎么来,不然岂不是丢了荣国府的脸?
哪知临成亲前三天,却被房氏叫了过去,狠狠训了一顿,“你这是要跟皇家打擂台吗?”
史氏大惊失色,“媳妇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你大弄排场作甚?生怕人家不知道你贾家有钱?”
史氏一向喜欢热闹奢靡,花钱讲排场也讲惯了,再加上娘家夫家也都富裕,从来不晓得省,更何况这还是嫡长子娶公主。她知道自己婆婆是个节俭的,也一向看不惯她的富贵做派,可这件事情上,史氏并不打算向房氏妥协。平时扣扣索索也就罢了,这可是全京城盯着的盛大婚事。
她刚要开口辩驳,房氏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若这是二小子和王家姑娘的婚事,你奢侈一些,我无话说。可正因为是大小子的,才不能这样。”
史氏糊涂了,“儿媳不明白。”
“你呀,平日里聪明,这时怎么糊涂上了?你再华丽奢侈,排场能压得过皇家?这荣惠公主是皇上心尖上的,嫁妆自不必说了。你出千两黄金和万两黄金,在旁人看来都是一样的。按照国公府嫡长子娶妻的礼仪做就是了。再个,咱家这些年不少都是他爷爷在江宁织造府的时候积攒的,京中面上风光体面内里家道中落的国公、侯爷多着呢,都靠那点俸禄和祖荫过活,你一个婚事就将家底子都抖给外头看,让有心人瞧见了,难保不会成为将来对阿善不利的弹劾之词。”
史氏一下子明白过来,本来被婚事忙得热夯夯的心,一下子冷静下来。“可这……不是圣上将最宝贝的女儿都嫁给咱家了吗?”
房氏轻轻笑笑,“爹爹自然对女儿好,不是一个娘生的兄弟就不好说了。”
房氏说的隐晦,史氏却听得明明白白的。圣上与阿善从小一起长大,做过伴读,感情是好的,可天子的心本来就难测,谁知道之后会变什么样?再者,圣上在的时候就算对贾家百般信任,难保下一位登基的新皇不会忌惮贾家,得留个后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早先我就是这样对你说过,敏儿便是如此。不过敏儿这孩子聪慧,早就明白过来这点,学会藏锋芒了。”
史氏将房氏的话听了进去。回去后将本来商量好的许多过于奢靡的排场都撤了,只按照比寻常国公府娶嫡长媳略高一些的排场来迎娶。
三日后,荣惠公主十里红妆、风光下嫁,一时间这桩婚事为京中人津津乐道。的确无人刻意去留意贾家的排场,都是一边倒地议论荣惠公主的嫁妆。史氏慨叹,幸亏听了婆婆和敏儿的建议。
可贾敏却在暗自担心,那荣惠公主只怕不是个省油的灯。
果不其然,成亲当日,荣惠公主便抢先给了公婆一个下马威。
本朝驸马的爹娘见到驸马和公主,都是要行君臣礼的。可成亲当日另当别论,高堂还是要拜的。
在行礼时,荣惠随行的人却搬来了一张桌子,在桌子上垫了蒲团,荣惠踩着踏脚凳走上桌子,跪了下来。这样一来,公主就比坐着的贾代善两口子高出了一截。贾代善夫妇当即脸上像上了一层霜。
当日来参加婚宴的,几乎整个京城有头有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