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身上还压着重重的沙袋,若是让他们靠近,无需云梯,他们就会堆砌出血肉之路,让那些金兵踩着他们的尸骨冲上沂州城墙。
先前方靖远派人运来水泥修筑城墙时,他就曾说过金兵常用的战略,哪怕你有再坚固的城墙,面对这种情况时,又当如何?
早在以前的战斗中,他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时,他就已经历过这样的考验,可方靖远还是未曾真正上过沙场的文臣,他能顶得住这种压力和负罪感吗?杀一人而救千百人,杀万人而守一城,十几万人的性命,就在他一念间。
哪怕说起来再容易,真正亲眼看到这些人战战兢兢地被金兵驱赶着上前,一步步朝城墙走来时,他还是忍不住咬破了嘴唇,感受到满口血腥味道,看着那些人越来越近,近得几乎不用千里眼,站在城墙上都能听到他们的哭声,看到他们的模样。
辛弃疾尚在计算着他们靠近的距离,以及那些人肉“盾兵”身后真正敌军的射程,却忽然看到那些“盾兵”中乱了起来。
其中的一个老者忽地转身,用锁着双手的铁链套在身后金兵的头上,“城里都是我们的乡亲,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能帮你们去杀自己人……”
他扑上去用牙咬住金兵的耳朵,金兵先是吓了一跳,立刻拔刀一刀捅进了他的肚子,将他推倒在地,捂着血淋淋的耳朵又连砍了他好几刀,骂道:“死老头你活腻了吧……”
老者早已断气,可血肉模糊的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容,似乎死在金兵的刀下,就已完成了他的心愿。
正如他所说,哪怕死在金人的刀下,也不要去做他们的垫脚石,去害死自己人。
那金兵见他已死,骂骂咧咧了几句,正要跨过他的尸体继续前进,忽然旁边的一个奴隶朝他撞了过来,将他扑倒在地,而另一个奴隶也跟着一脚踩在他的手腕上,痛得他大叫一声,就被捡起刀的人一刀刺进了胸口。
后面的金兵跟着冲上来朝着这几人挥刀乱砍,又有更多的奴隶参与进来,一时间,队形大乱,再无寸进。
辛弃疾看得眼都红了,终于忍不住喊道:“引雷!开城门,去救他们回来!”
“是!”城墙上的旗令兵竖起一根旗杆,上面挂着两面三角旗,埋伏在城外地道隐蔽处的斥候见了,立刻点燃了□□引线,向后滚去,捂住自己的耳朵,整个头都埋进手臂里。
“轰!轰!轰!——”
随着几声巨响,一阵地动天摇,所有人都惊呆了,哪怕见识过宋军投石机和火炮的,也不曾听过或见过如此猛烈的爆炸声,那漫天飞扬的尘土和血肉,犹如人间地狱,就连石律津也费了好大劲才勒住被震得险些将他掀下马的坐骑。
“怎么回事?!宋人何时有如此厉害的火器?快探!前方战事如何?”
待尘土浓烟散去,所有人才看清,在那些“肉盾兵”身后不足百尺之地,裂开了一条深深的壕沟,宽逾一丈有余,长达数里,竟是将他们与后面的金兵生生隔离开来,而先前那些在身后逼迫着他们的金兵,不是被炸飞就是落入壕沟中,只有一小半跟他们一起被隔在一边,还是靠近沂州城门的这一边。
而那座灰色的城池,正缓缓放下吊桥,打开了城门。
城墙上的人正拼命地挥舞着大旗,朝他们大喊:“快进城!快跑!跑啊!——”
“跑啊!——”不知谁喊了一声,他们扔掉了身上背着的沙袋,哪怕挣不开手上的锁铐,也踉跄着朝城门跑去。
跟着他们被隔在一边的金兵又惊又怒,挥刀朝还没跑掉的人砍去,却听嗖的一声,从城门处射来的箭,将他钉倒在地。
辛弃疾一马当先,先射死了几个金兵,便拍马挥刀带着亲兵冲上前去,那些“流民”纷纷避让,从他们身边绕过,朝着城门跑去。
也有人停下脚步,朝着他们道谢,只是他们根本来不及理会,就跟着辛弃疾朝前冲去,他们慢一步,都会有一个人死在那些金兵的刀下,这瞬息之间,双方争抢着的,都是人命。
人命,时如草芥,时如泰山。
有一人忽地朝辛弃疾的马前扑去,旁边刚有人想拉住他,却见他翻手露出一把尖刀朝辛弃疾刺去,哪怕刺不中人,这时候伤了他的马,一样有机会让其他人要了他的性命。
不料还不等他靠到近前,辛弃疾已眼明手快地挥刀将他的手臂斩断,冷笑道:“昔日我曾疏于防备自己人,才累得耿大哥枉死,你以为,我还会上这种当吗?”
几个跟那人一起来偷袭他的人见势不妙,还想逃走,却被身边的人揭穿他们的伪装,那些手上戴着假镣铐的刺客,几乎在被揭穿的同时,就已被同伴按倒,被辛弃疾的亲卫当场斩杀。
“其他人先进城!我们杀了那些个金狗就回来!——”
辛弃疾让过那些流民和“盾兵”朝着留在壕沟这边的金兵杀了过去,亲卫们也紧紧跟上,护持在他两侧。
那些正疯狂砍杀“逃兵”的金兵猝不及防,被他一刀一个砍倒,而在壕沟另一侧的金兵见状,立刻大叫着开始放箭,还有人悍勇地跳进壕沟,冲过来帮忙。
“放箭!——杀!——”石律津拍马上前,挥刀下令,“那些出城来的宋人,一个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