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当年汴京沦陷,死伤无数,金人将皇宫付诸一炬后,还将当时守城将士的人头斩落,堆筑城塔,称之为京观,极近羞辱之能。后来金兵撤走后,不知何时被人暗中焚毁,方才让这些烈士的头颅入土为安。
可那些冤魂留下的记忆,让每个见过听过的人,都不寒而栗,只要提起这两个字,便如噩梦一般。
时隔三十多年,难道又要出现同样的场面?
“我虽烧了府衙,可他们……他们会不会再拿其他人开刀?”
方靖远面色一冷,说道:“不会了,你们出城前,我已安排人送了封信给纥石烈志宁,以沂州俘获的金兵与他交换俘虏。他若不想金国皇帝对他再生忌惮,就得把这些人换回去。”
岳璃一怔,忽地握起了拳头,后悔地说道:“那……若我没有放火,他们是不是也能被换回来?”
方靖远摇摇头,说道:“那些人……是他故意留下杀鸡儆猴,让徐州百姓不敢再接受我们招揽,甚至给他做走狗……为虎作伥的那些伥鬼,都是这么来的。哪怕被欺压的再狠,只要给他们一点希望,他们就不惜为虎作伥,去欺骗和坑害其他人,来替自己受苦。”
“更何况,那些里,很多人就生在金国统治时期,根本不知宋人和金人的区别,民心教化,非一日之功啊!”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接手海州后,除了开扩商路,修城筑城之外,就开办了不少学校,一则是为了让那些流民和当地住户学到手艺,无论男女都能自食其力,二则就是为了开启民智,教化民心,让他们懂得何为礼义廉耻,何为家国忠孝。
仓廪实而知礼节,那些一直被当做奴隶养大的人,又岂会懂得有国才有家,有国才能挺直腰板做人,而不是做狗的道理。
岳璃听他一番开解之后,好歹吐出胸口淤血,大哭一场,也纾解了些许压抑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方靖远就赶紧将厨房送来的蔬菜粥递给了她。
“来,趁热喝点粥,你刚吐了些血,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喝点粥去泡个澡,然后舒舒服服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说话毫不避讳,岳璃却红了脸,只“嗯”了一声就埋头喝粥。
方靖远看到她露在外面的耳朵都红了,方才醒悟自己似乎又说到了某些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过分亲密的**问题,摸摸自己的鼻子,轻咳了一声,说道:“那你慢慢吃,完事自己休息,我……我去看看赵使君和九郎。”
说罢,他也不等岳璃开口,就起身离开了书房,出门之时,请人找了大食堂那边的云娘来照顾岳璃,自己则换了身衣服就去医学院探望病号。
没注意到,离开时的他,自己的耳尖也是微微泛红的。
一到医学院里,霍千钧看到他就跟看到了救星一般,立刻扑上来将他拉进里间去,“你总算来了,你快跟阿弥说,我真没骗他。”
方靖远白了他一眼,“你说什么了他不肯信你?你怎么不反省一下,为什么在他那里会毫无信誉……”
“我那不是以前逗着他玩吗?”霍千钧干笑了两声,说道:“以前是跟他开玩笑这次可不是。可这孩子心思太重,总是不肯信我,唉……”
方靖远扶额,简直想把他踢到一边去,“你多大了?还没事欺负人家小孩子。阿弥?阿弥,你认得我吗?”
赵不弥正跪坐在病床前,半趴在床头,紧贴着赵士程的枕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家父亲,听到方靖远说话时,怏怏地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认得,你是小方探花,阿爹让我叫你方叔叔。”
“真乖。”方靖远冲霍千钧使了个眼色,从桌上端起尚温热的粥,走到赵不弥身边,说道:“你阿爹现在病了需要休息,你过来吃点粥好不好?要不然,等你爹爹醒来,看到你饿瘦了的模样,一定会心疼的。阿弥是好孩子,一定不想让阿爹担心你,对吧?”
“嗯……”赵不弥犹豫地了一下,看看昏迷中的赵士程,又看看方靖远,终于站起身来,只是跪的时间太久,脚麻得踉跄了一下,霍千钧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他抱起来,干脆抱着走到桌前坐下,说道:“看吧,你方叔叔也说你爹没事,你就老老实实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照看你爹,对不对?”
方靖远见他如此上心,倒也对他刮目相看,端着粥碗走了过去,放在赵不弥面前,问道:“阿弥是自己吃,还是让叔叔喂你?”
“我……我自己吃。”赵不弥小脸一红,伸手接过粥碗,“谢谢方叔叔,阿弥长大了,可以自己吃饭的。”
“真乖!”方靖远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小手抓起勺子,吃一小口,就转头看一眼赵士程,咽下去后,再吃一口,再回头去看,生怕自己因为吃饭而错过了阿爹清醒的时刻,那副又乖又萌又体贴的样子,简直让人心疼到极点。
霍千钧干脆去将整煲粥都端了过来,又拿了个碗给自己盛了一大碗,跟着赵不弥唏哩呼噜地吃了起来,边吃边说道:“总算回来了,能吃点人吃的东西了。元泽,你可不知道,我前几天过的那是什么鬼日子——”
“就那干饼子,又馊又干,还拉嗓子,我吃一口下去,感觉自己简直像在吃狗食……不对,你那狗都比我吃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