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乐浪郡公为关中都督,但周氏从中作梗,任用了桓皙。此事,大王也不欲追究。不过自大王用事以来,二王子仍无适宜官职,这幽州都督,大王思考之下,却有意让二王子充任。”
这话里的意思已是明了,谢浚即道:“云霓生之事,在下定全力而为,伯文兄放心。”
张弥之声音愉悦:“如此,有劳子怀。”
二人又寒暄了一会,张弥之告辞而去,谢浚送他出门,没多久,堂上安静了下来。
我从屏风后走出去,等不多时,谢浚回来了。
“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谢浚问。
“听到了。”我说。
“你打算如何?”谢浚问。
我说:“张弥之不是说了,要你将我送到他手上。他既然以幽州都督之位相要挟,长史怎好推拒?”
谢浚神色有些无奈:“霓生,你知我是假意答应。”
“真假无所谓。”我冷笑一声,“他须得先有命在。”
谢浚目光定了定。
“还有一事。”我转开话头,道,“王府中可会往董贵嫔宫中送去大件物什?”
谢浚道:“董贵嫔有风湿之症,每逢天寒,殿下会从辽东送来新制的裘衣裘毯,每次皆有数车。”
我说:“今年可送过了?”
“还不曾。”
“王府中可还有存货?”
“有是有些。往年送到王府中的贡品,总要再检视一番方才送入宫中,总有些途中损坏的,只得存在库房之中。”
谢浚不愧是长史,对着王府之事了如指掌。
我微笑:“甚好。”
宫中的招呼既然已经打好,那么最要紧的,自然就是行事本身了。
依照前日议定的安排,申时,我来到那别院边上,翻墙入内。
院子里的老仆显然不曾想到我会这样进来,见面的时候,吃了一惊。
我不多解释,道:“桓公子可来了?”
“不曾。”老仆见过我,神色很快恢复镇定,答道。
“沈公子呢?”
“在堂上。”
我颔首,径自往堂上而去。
沈冲显然早已准备好了见面,已经端坐在了堂上,惠风侍立一旁。
见我进来,她露出笑意,迎上前:“霓生。”
我也笑笑,与沈冲见了礼。
隔日不见,沈冲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
“表公子这两日如何?”我坐下来,寒暄道,“诸事皆好么?”
“甚好。”沈冲微笑,“霓生,你何时变得这般客气?”
“公子好得很。”惠风在一旁插嘴道,“霓生,你那日说了计议之后,公子便似吃了那五石散一般,整日不是练剑就是摆弄沙盘,精神得很。”
“哦?”我讶然,“沙盘?”
“正是。”沈冲道,“我等要入宫救人,自当先定下进退道路。宫中道路我甚为熟悉,便在院中做了沙盘,仔细推想。”
我甚是感兴趣:“是么?我可否一观?”
“自是可以。”沈冲道,“子泉还未到,我等可先去看看。”说罢,从席上起身,领着我往后院而去。
这处别院的后院,我从前看过,做得颇为讲究。里面有一处鱼池,乃白沙和光洁的小卵石铺成,颇有意趣。不过秋冬水少,池中干涸,沈冲正好在池边用干沙石堆起了沙盘,看上去费了一番心血,铺陈了一大片,有模有样。这沙盘之中,沈冲以白沙铺成的方格为宫室,卵石连接为宫道,大石头为宫门,站在边上望去,从承露宫往各处宫门的通道皆一目了然。
“宫中可联络上了?”沈冲问我。
我颔首:“联络上了,若无意外,就在三日之后。”
沈冲沉吟:“如此,我等须得加紧。”
我颔首,将这沙盘细看,只见其中一条路线用深黑色的石子铺就,看上去尤为醒目。
“这是特地为之?”我问沈冲。
“正是。”沈冲认真道,“我这两日思索了许久,要顺利撤出,此路最为便捷。无论宫门守卫还是路途远近,皆是最佳。”
沈冲对皇宫其实比我熟悉,他这样说,大致不会有错。
“可仍须防着事情有变。”我说,“可还有备选?”
“有。”沈冲从边上拿起一根削好的长树枝,指了指另一个方向,“这一路,我以黄沙铺陈标准,从此处走,虽远些,但所过之处皆宫中林苑,不易遇到巡逻内卫。且可直通大夏门,出了宫城便是郊野。唯一的缺憾,乃在于大夏门是重兵守备之地,万一在通过时露出破绽,便无转圜之地。”
我沉吟,微微颔首。
正当我思考之时,沈冲对惠风道:“子泉不久便要来了,可先去备些茶。”
惠风应下,走了开去。
我又看了看沙盘,抬头,忽而见沈冲看着我。
“霓生。”他将手中的长树枝放下,道,“有一事,我一直想问你。”
“何事?”我问。
沈冲压低声音:“你当真以为,我等这般费尽辛苦将圣上和太后救出之后,可顺利将他们送到秦王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