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翦比绝大多数聪明,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容翦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聪明,且非常善于洞察人心。
这是很早之前,温窈就发现了的。
她曾一度觉得,在容翦面前,她抬个眼,动下眉心,他都能看出来她在想什么。
打从她决定要走的那刻起,她就在给自己心理暗示,不要在容翦面前想这件事,哪怕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伪装的很好,但一个人意识的行为是不受控制的,总会有端倪。
宫里事情多,虽然她并不用怎么管事,总能干的宫人帮着分担,有时容翦也会处理一些,但到底要分些心思,虽然艰难,但她觉得自己的心理暗示还是很成功的。
现在身处这个陌生的货船上,就是她成功的好证明。
容翦对她确实挺好的。
她不是榆木疙瘩,能感觉得到。
可这份好,不足以弥补他们之间那巨大的,?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跨越的身份不对等的鸿沟。
这是整个时代造就的,非是谁的错。
他们之间打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容翦是君,她是臣,更甚者,是附庸,是所有物。
容翦对她好,宠她,就是隆恩浩荡,她要谢恩,要心怀感激。反过来,她对容翦好,就是她作为妃嫔的分内之事,职责所在,都是她应该做的。
很不公平。
但要跟一个帝王要公平讲人人平等,是件很荒谬的事。
都不用去试,她都能猜到,她要真这么做了,包括容翦在内的?有人会如何她——他们会觉得,她疯了。
?有人都当她是宠妃,?为皇上宠她,?以对她好。就像秋文,对她再尽职尽责,也只是把她当做弘成帝的宠妃,不是主子。
她不否认,秋文是个不可多得的,有勇有谋还忠心不的奴才。
可她忠心的人,不是她。
远的,之前油茶粉毛地黄毒一事,容翦事先绝对知情。
这事,容翦是从别处得知的,还是从秋文处得知的,她都可以不计较。毕竟那个时候容翦对她并不怎么上心,也还没喜欢上她,他怎么对她,她都没异议。
可近的,落水一事,她真的过不去这个坎。
那天秋文的反应,让她明确地感受到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那种她并不是一个人的深刻体会,她多想一遍都窒息。
她其实并不想把人想得多坏,在承乾宫养病的那一个月,她给过秋文坦白的机会,可是她没有。
甚至,连一句敷衍的解释都没有人给她。
秋文没有,容翦也没有。
开口问秋文的时候,她就已经很失望了,秋文的回答,让她失望透顶。
秋文是容翦的人,没有容翦示意,她绝不敢自作主张。
在她追问的情况下,秋文也没有向她坦白,若说没有容翦的示意,她一点儿都不信。
在她那么得宠,容翦那么在乎她的情况下,秋文依然毫不犹豫选择容翦。
这其实是一个信号。
哪怕她自欺欺人不愿意面对,事实都直白地摆在她面前。
?为得宠,这一次秋文会奋不顾身救她。
一次呢?等她不受宠了,再遇上这样的事,还会救她吗?
秋文就是容翦放在她身边的眼睛,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容翦总能第一时间知道,她对容翦的了解就很有限了,当然她也不敢多问什么,问多了就是窥探帝踪,要掉脑袋的。
在容翦面前,她永远?法做真实的自己。
哪怕是现在,有盛宠加身,面对容翦时,她依然要小心谨慎,她并不是一个贪得?厌的人,可谈个恋爱,和另一半在一起时,要时刻警惕会不会?为说错话做错事掉脑袋,这对于一个在人人平等且自由的现代社会长大的人而言,是件很崩溃,也很窒息的事。
她的命不在自己手里,在容翦,甚至朝堂上很多位高权重的大臣手里。
每每想到这个,她都能惊出一身汗。
她是个普通人,没有七窍玲珑心,更没有随时随地都能化险为夷的聪明才智,她也从来不图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只想安安生生好好活着。
在宫里的每一天,她都很没有安全感。
整个人像是浮在半空,上不着天,不着地,随时都有坠来粉身碎骨的可能。
她不否认,容翦现在确实很喜欢她,可她真的不确定,这份喜欢能维持多久,她一直都有自知之明,她很普通,并没有什么能让容翦非她不可的绝世魅力。
当这份新鲜感,或者热恋期褪去,她在宫里能不能活去,她都不确定。
若容翦念旧情,让她安居一宫,了此残生。
若他不念,或者顾不上,凭她的智商和手段,她应该活不长罢?
这种未来,想想都绝望。
更别说跟男朋友/老公撒娇、发脾气、?理取闹、作天作地了,她连不爱了感情淡了,和平分手都做不到。
?为地位的不对等,她有时候甚至都会忍不住怀疑,容翦对她好,到底是因为喜欢她,还是因为她有用。
这个怀疑的种子,现在还不显,但时间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