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后没有说出口。
过了良久,他才道:“这就是姜掌门今日袒护墨微雨的原因?想要求个宽容,以免重蹈南宫驷覆辙?”
姜曦道:“姜某只是觉得,求个公平公正本就是件极为困难、甚至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望诸位斥责他人时,莫要把自己捧得太高,别觉得自己浑然代表了正义,代表了天道。”
他看了一眼神明后嗣天音阁:“哪怕公审殿堂,也未必就是全对的。”
他说到这里,薛正雍也发话了。
薛正雍显得很疲惫,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墨燃,但他沉吟许久,还是沙哑叹道:“姜掌门说的是。这么多年,修真界动荡不安,风风雨雨的,出过不少乱子,每个门派或多或少也都做过糊涂事,谁能判个绝对的公平公正?唉,其实……”
他叹了口气,阖上双目。
“其实,草菅人命一定就是亲手杀人吗?儒风门当年的调价令,刀不见血害死了多少无辜黎民。薛某尺寸之身,立于尘世四十余年,无多建树,所行所为,不为修身成仙,不图名垂青史。只想让这乱世的苦难少一些。”
他说着,眼神有些发直。
死生之巅的尊主,哪怕再作镇定,知道养育多年的孩子并非亲侄,也终是怔忡茫然的。
薛正雍喃喃:“我只想让受苦的人少一些,少一个也好。”
这时候,一旁的木烟离清清冷冷道:“薛掌门宅心仁厚,但你可曾想过,你对罪人宽容,便是不敬重无辜死难的百姓,不敬重饱受牵连的凡人。天音阁力薄,确实没有办法将每个人犯下的过错都一一清算,将每一个人都绳之以法,但杀鸡儆猴——既然墨燃这件事情我阁管了,就不会草草了结。望掌门知悉。”
薛正雍:“……”
木烟离说完这番话,转头重新望着墨燃。
“墨公子,你如今已侃侃说完了自己的身世之苦,怜悯也博得差不多了。不如来谈谈别的吧。”
墨燃淡淡望着她:“阁主想谈什么。”
“之前你说,豆腐坊那个姑娘被凌/辱致死一案,非你所为。”木烟离道,“这个我信你。可是还有一个人的死,和你总是脱不了干系的。”
墨燃闭目道:“阁主查的当真清楚。”
木烟离冷淡道:“那你就来好好说罢,当初,你是怎么杀掉墨念的——那才是薛尊主,真正的侄子。”
她话音未落,就被一个愤怒的声音打断了。
薛蒙眼里泪光和恨意,他咬牙低喝道:“住口。别再说了!”
木烟离瞥他一眼,评价道:“……逃而避之,所谓天之骄子,看来也不过如此。”
回应她的是龙城争鸣,犹如警告。弯刀擦着木烟离的脸颊刺过,没入梁柱,木屑四溅。
木烟离没有躲闪,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一双漂亮的眼眸冰如霜雪,望着薛蒙。
薛蒙咬着后槽牙,脸上的肌肉都恨得颤抖:“什么亲侄子,什么鸠占鹊巢阴阳倒错……你说够没有。”
他蓦地拔回龙城,胸膛起伏。
他不再去看墨燃,也不去看任何人。他像个困兽,在原处被逼疯被逼到崩溃。
“你们说完了吗?!闹够了吗?!这一出热闹,看得开心吗?”
王夫人道:“蒙儿……”
薛蒙不理会母亲的轻语,他眼眶赤红,举着龙城,环顾四周,似是自嘲似是轻蔑:“看一代宗师变为杀人狂魔,看死生之巅兄弟反目,看亲人变成仇敌——是不是觉得好不快活?”
嗓音嘶哑如破埙,尾音如翎羽颤抖。
“你们来,真的是为了求一个公道?是为了求一个真相?”他顿了顿,咬牙道,“不是来滋事寻仇的吗?!”
姜曦眯起眼睛:“薛少主,你太过失态了。”
薛蒙蓦地回头,目如焰电:“轮得到你来管我?”
“蒙儿!”
薛正雍起身去拽薛蒙的肩膀,可一触之下,他愣住了。薛蒙虽然愤然怒嗥,可是他整个人都在细微地颤抖。
近乎破碎。
“我不想听。”他一字一顿,字字恨愈深,“都是假话。谎言。……一群骗子!”
薛正雍待要劝住他,但薛蒙已推开众人,转身出了丹心殿。
他自始至终没有去看墨燃。
其实谁在说谎,真相如何,薛蒙心里已一清二楚,但这世上的很多东西,都是清楚容易,接受难。
薛蒙二十余年顺风顺水,除了楚晚宁身死,他从未经历过什么大灾劫。正是因为这种顺遂,让他至今仍犹如一个赤子。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赤子有赤子之心,但也有赤子的莽撞,无知,冲动以及尖锐。
薛正雍看着他离去的地方,呆呆立了很久,才缓慢地座下来。
他早已不年轻了,快近半百的人,细看鬓发都有好几缕斑白。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住。他只得坐下。
这样至少能从容些。
木烟离脸上仿佛凝着一层薄冰,没有半点温度,她只就事论事,所以她说:“墨微雨,那件事,你是打算自己说,还是我再请证人来言?”
墨燃很平静。
死囚般的平静。
“不用劳烦他人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