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噼里啪啦的雨滴打在门窗、地面、还有屋顶的声音, 打破了这一室的死寂。
沈绛从未想过,她与傅柏林之间会有如此相对无言,剑拔弩张的紧张时刻, 可是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们彼此间真的警惕的望着对方。
最终还是傅柏林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我就知道, 你这么聪明,早晚会猜到。”
沈绛见他居然还能笑的这么云淡风气, 登时气恼:“师兄, 端王非贤良, 他为了一己私欲,害了多少无辜百姓, 你真的要替他为非作歹吗?”
“如今这朝堂之上,诸皇子之中, 谁又有明君之相?”
傅柏林这一句话,反倒将沈绛问住了。
沈绛不服气的望着他:“太子乃是储君,即便他有一时的行差踏错, 可也只是他自身行为上的偏差, 而并非有害于江山社稷。端王却不同,他强迫那些无辜的流民私开铁矿, 多少人最后被埋骨于异乡。”
她亲自处理铁矿之事,亲眼看着那些面黄肌瘦的流民们, 在看见她说,自己是去救他们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痛哭流涕。
每每想到如此,沈绛便无法原谅端王此人。
他若是得了帝位, 这天下才是真正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连自己的臣民都不爱重的皇子,又如何指望他大权在握, 拥有一切之后,再去珍惜那些无辜百姓呢。
傅柏林却说:“灼灼,你并未在朝中,又怎么能知道全部。太子德行如果真的像外界所说的那般宽容仁慈,那么他又何须惧怕端王。”
“无稽之谈,难道只因太子仁厚,就得忍受来自端王的一切诋毁与陷害?”沈绛此时竟气到糊涂,恨不得撬开傅柏林的脑子仔细看看。
她说道:“先生一直教我们明是非,辨真理,难道你到了京城,入了锦衣卫,进了朝堂之上,就把先生所教的一切都给忘记了吗?”
“师兄,你不该是这样的。”
少女倔强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失望。
一缕缕夜风,从门缝里穿透而来,将房内灯油上的火苗,吹的左摇右晃。
傅柏林上前一步,他伸手想要抚摸沈绛的脸,可是又似乎想到,她如今已是大姑娘,再也不是跟在自己身后,那个没糖吃就会闹腾的小女孩。
“灼灼,这世间总有我们必须要做的事情,现在师兄就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沈绛不明白的摇头:“哪怕是助纣为虐?”
傅柏林:“你又怎么确定,师兄一定会助纣为虐?”
此话一出,傅柏林便抿着唇,不再说话。
显然他并不想将沈绛,牵扯到这些是非之中。
甚至他巴不得沈绛立即离开京城,回到衢州,可他也知,如今沈绛在哪儿,非他所能控制。
“灼灼,你只相信一件事,不管如何,师兄都不会伤害你。”
沈绛听着他的保证,却没有一丝惬意。
她望着傅柏林:“如果说这是师兄你最后的底线,那么我只能说,我很失望。”
对她而言,幼年时她与师兄一直受先生教导,她以为师兄会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像她父亲那样的人。
有勇有谋,为国利民。
可如果师兄入了朝堂,只是在弄权作势,助纣为虐,她心底说不出的失望和无力。
或许人最可怕的就是发现,自以为熟悉的人,其实早已经改变。
她与师兄自分别后,再到京城重逢,这中间的岁月几何,她都不曾知道师兄究竟遇到了些什么事情。
朝堂多风波,师兄又身在锦衣卫那样的地方。
不知私底下替老皇帝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突然沈绛觉得自己没办法,再那么高高在上的对师兄说三道四。
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并不能体会他这些年在京城所遇的一切。
沈绛顿了片刻,低声说:“师兄,我不管你最后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只与你说一句话,小心太子和端王这两人。”
他们都非是最后的赢家,她不希望师兄站错队,落得一个凄楚的下场。
傅柏林望着她,突然笑了声:“灼灼,到底还是舍不得师兄。”
“毕竟我只有一个师兄。”沈绛扯扯嘴角,恶声恶气道。
但凡先生给她多收几个师兄,她是不管他死活了。
当然这句气话,她只在心底嘀咕,到底没说出口。
*
沈绛深夜回长平侯府时,她本是蹑手蹑脚,谁知一推门,就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小姐。”
一个小小火苗窜起来,阿鸢点亮了火折子。
沈绛惊讶:“你怎么还没睡呢。”
阿鸢点亮油灯,立即说:“外面下雨了,我担心小姐,所以就一直等着。”
说着,她把身侧的衣裳拿了过来,“赶紧换上吧,省的着凉了。”
外面的雨虽小了些,但是沈绛一路回来,还是被淋湿了头发和衣裳。
阿鸢拿了干净的白布,一边给她脱衣服,一边裹住她的长发。
待沈绛换完衣裳,享受着阿鸢给她擦头发,忍不住喟叹道:“我们阿鸢这手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