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明门外,灞河之上,三艘巨大的官船停靠在码头岸边。
一人身穿墨绿色罗衣,头上插一木簪,满脸苦色,有些无所适从的站在最前方船首之上。
在他的身后,还有数名金吾卫持刀警戒,但眼底深处全是戏谑。
远处的城墙下,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对着他不停的指指点点,不时的有人朝地上唾弃,嘴里骂骂咧咧。
船头上即便是听不真切,但也知道骂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尤其是长安人特有的骂腔,真听起来,还是特别有味道的。
……
码头上,一袭黑底金丝长袍的李绚,背对着上面满脸苦涩的钦钝角干,和眼前的金吾校尉秦俊在做交待。
“兵部和刑部那边要继续盯着,实在不行就和千牛卫联手。”李绚低声的告诫秦俊。
“放心,这件事金吾卫还顶着住,实在不行,就由程将军出面。”秦俊嘿嘿的笑了两声。
金吾卫转头去盯兵部和刑部,是李绚定的。
东海王在突厥王族逃离长安一案中,已经表现出了他对兵部和刑部特有的兴趣,所以李绚断定,东海王肯定还会对兵部和刑部下手。
这就是金吾卫的机会。
在刑部,大理寺,和其他部衙死盯着刘广业一案不放的时候,金吾卫已经转变了方向。
秦俊不得不承认,这个策略相当的高明。
现在虽然各部衙对刘广业一案调查的隐秘,但一些渠道透露出来的信息都说明,各方的调查都开始停滞不前。
虽不能说这是一条死路,但想要有所进展,已经容易了。
各方都是查案好手,狄仁杰虽然出色,但能不能够在东海王手上查出线索,还很难说。
秦俊一笑,李绚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程处弼是武后非常信任的重臣,其程度甚至还要在明崇俨和诸北门学士之上。
他如果肯出面向上顶着,那么就是裴炎和裴行俭都到了,金吾卫查到的那些东西,他们也能保住。
可如果程处弼和裴炎、裴行俭妥协了,那么金吾卫就算是抓住了东海王也得交出去。
不过真到了那个时候,也就说明这件事情被武后知晓了。
“小心一点,东海王能够安然无恙到现在,手下也不乏能人,别一不小心被人家设陷阱埋了你们。”李绚忍不住的提点一句,秦俊的脸色瞬间肃然,然后认真的点点头。
“李显那个家伙托我给你带句话,今天他不能来送你了,不过你上回说的那些东西,还得再送一些到英王府。”秦俊有些好奇的问道:“你给李显送的是什么?”
“一点东南特有的玩物。”李绚摆摆手,然后轻叹一声道:“他现在想玩,就让他多玩一些。”
李显现在还有的玩,过两年可能就是想玩都没得玩了。
秦俊点点头,然后目光从李绚肩头越过,落在他身后的大船上,低声告诫道:“我问过一些乘船跨海去过新罗的老卒,冬天虽然风速快,但还是也非常凶险,你要小心。”
李绚嘴角微微翘起。
如今,在秦俊和朝野绝大多数人眼里,皇帝派李绚担任江南道筹兵副使,恐怕就有让他远赴东岛和新罗作战的意图。
然而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事本身就是一个幌子,他们这么想,也正是李绚和中枢那些人想要看到的。
李绚笑笑,说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过倒是长安,你帮我盯着点,秋官尚书好像看我不顺眼,上面的事情,有我家岳翁盯着,但我就担心,他在暗地里做些手脚,拿我们几家的那些事情说事。”
秦俊立刻肃然了起来,秦家并没有继承秦琼的爵位,相比于程家,这几年更是落寞的可怕。
尉迟家也是一样。
不过瘦掉的骆驼比马大,几家合力,还是在西域商道上开出了一条新商路。
如果裴炎真的盯上这件事情,他们几家除了和裴炎硬干以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因为这条商路的命脉并不在他们的手里,只掌握在李绚的手里。
没有了李绚,也就没有了这条商路。
“你放心,大事我管不了,但商队的这些小事我会帮你看好了。”秦俊立刻肃然了起来。
他和尉迟循毓不一样,他和李绚是发小,在这些事情上,会更加的站在李绚的立场上。
倒是尉迟循毓,他本是雍王府的参军,自以为李贤上位太子后能够更加的发达,但根本没想到,在李贤成为太子之前的一个月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疯狂的投靠李贤。
尉迟循毓虽然是尉迟敬德的孙子,但说实话,在雍王府并不怎么受重视。
他本身也不是李贤的亲信,和李贤之间的关系还远远比不上李绚。
“如此,我就放心了!”李绚轻轻松了一口气,随后他看向城门方向,发出一声惊疑:“咦!”
城门下,一名绯色官员从率先骑马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兵部的一干官员。
李绚眼睛顿时一睁,满脸的难以置信:“来遂。”
来遂带着兵部的一干手下,来到了李绚面前,对着他认真拱手:“下官兵部员外郎来遂,见过南昌王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