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于是,在房遗爱想着日久天长的时候,高阳公主则是想着和离。
昏迷的日子,经历了一生,高阳公主再不像之前那样锋芒毕露傲慢无礼。
如今的高阳公主蜕变的犹如圆润温和散发着盈盈光泽的上好珍珠,越发的让人移不开眼。
明艳妖冶的色彩换下,取而代之的是清雅温和,空谷幽兰。
隐隐的,竟能从高阳公主身上感受到禅意。
是的,高阳公主是遣散了府中的僧人,但这不意味着她从此之后不再信佛。
她的辩机要成佛,她信她的佛。
房遗爱看着远远走来,一身白色暗纹的锦缎襦裙,行走间犹如一朵朵沁人心脾的鲜花盛开。
若是以前的高阳公主是盛世牡丹,那么如今的她则是沉淀之后的暗夜昙花。
清幽无双,虽寂静,却让人无法忽略。
看着这样的高阳公主,房遗爱突然有些心慌,是什么让高阳公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一直以来,他都自恃为最了解高阳公主的人。
只是这一刻,他突然不敢再这么自信了。
房遗爱的心慌慌的,失手打翻了石桌上的杯盏。
一股不详的预感逐渐在心中发酵。
走的近了,房遗爱才看清楚高阳公主锦缎襦裙上的绣花。
梵文,佛经。
还是辩机吗?
房遗爱的心酸酸的,但更多的是一种恐惧。
这样的高阳公主就好似已经彻彻底底的与世隔绝,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好像从高阳公主从昏迷中醒来,他就没有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了。
高阳公主鬓角位置点着一朵优昙花,他知道那是在遮挡被辩机掐出的疤痕。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高阳公主并没有用任何祛疤的药,就这样让指甲掐出的伤成为了她的一个标志。
《法华经·方便品》云:“如是妙法,诸佛如来,时乃说之,如优昙钵华,时一现耳。”
优昙花乃是佛教的四圣花之一。
佛……
又是佛……
房遗爱觉得他这一生可能是要彻彻底底跟佛门杠上了。
房遗爱在打量高阳公主的时候,高阳公主何尝不是在观察房遗爱呢。
她清楚,与房遗爱和离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就是父皇那里,都不是好交代的。
和离之后,外人还指不定如何编排她和驸马。
可是,不和离又能如何呢?
莫名的,高阳公主有些心虚。
好像两世,房遗爱都没有丝毫对不住她。
“驸马,你好像白了……”
呵呵哒,高阳公主表示,这么没水平的开场白一定不是她说的。
做夫妻做到她和驸马这个份儿上,也实在没谁了。
没话找话说,最尴尬。
房遗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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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房遗爱根本没有想到的话,以往公主根本不会关注这些啊。
新婚之际,他为了引起公主殿下的注意,还曾幼稚的把所有鲜艳的颜色堆在了身上。
但高阳公主不怒不惊,依旧坦然自若,面不改色。
怎么办,有些受宠若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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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遗爱傻呵呵的笑了笑,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憨憨的回答道“是吗,以后会更白的……”
高阳公主嘴角抽搐,原来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
她的驸马好像傻了,会不会是那天被揍傻的。
呃,要不要缓缓再说和离的事情呢?
万一驸马承受不住打击彻底疯了该怎么办。
“公主,坐。”
房遗爱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被茶水烫的通红的手。
这是公主第一次来看他呢。
高阳公主讪讪的笑了笑,坐在了房遗爱对面。
心虚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怎么办。
抛却偏见,高阳公主发现其实房遗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一无是处。
他是没有斐然文采,亦没有风流自成。
但是他的耿直,坦率,恰巧在某些时候是最重要的。
一直以来,她都在嫌弃着他的粗鲁他的直接,殊不知这是她的偏见。
她把对父皇不顾她意愿赐婚的怨气全都堆积在了房遗爱身上。
她无法反抗父皇,所以才仗着公主的身份和房遗爱的千依百顺万般折腾。
认真想想,房遗爱何其无辜。
她的冷漠,她肆无忌惮的表达对别的男人的兴趣,房遗爱都照单全收。
越想,高阳公主都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果然,人就得没心没肺糊涂着过,一反省,就容易自我厌弃。
圣人说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怎么办,她有点儿不认同圣人的观点了。
十几年第一次反省就这么糟心,要是日日反省,她怕是真没活下去的勇气了。
一个字,真渣啊……
“驸马,你身体好些了没?”
痊愈了的话,承受力也能强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