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伴读, 你扮得挺像,但是这个辫子梳得不对。”秋果看见展见星出来, 注意力就转移了, 不再操心他家爷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认真指点起展见星来, “你这编得一高一低, 一粗一细,要真是个姑娘,恐怕嫁不出去。”
他说着,又噗哧笑出来。
展见星长到如今,印象里就没有做女儿打扮的时候,辛劳的生活磨灭了她大部分的闲致情趣, 被秋果一说, 她只能摸摸辫子道:“是吗?我尽力了。”
“不怪你,你一个男人, 会编辫子倒奇怪了。”秋果安慰她,又自告奋勇道,“展伴读,我替你重梳一下吧,复杂的那些环髻啊什么我也不会, 编条辫子还是可以的。”
展见星迟疑一下, 就点了头:“好。”
说实话, 她做男人这么多年, 举止都自然变得大而化之, 真正复她本来面目是什么样,她不但没见过,连想都想不出来,万一男相得太厉害,让妇人把她这个真货也当成了假货,觉出不对吓跑了,那就笑话了。
不过等真进了屋,来摆弄她的就变成了朱成钧,他堂而皇之地把秋果挤去了一边,然后自己跃跃欲试地向她伸出了手。
展见星想躲:“你干嘛?”又觉让秋果编不让他编不太对劲,补充一句道,“九爷,别添乱,你又不会梳辫子,早点试完,我还要回去呢。”
“我会。”朱成钧眼睛亮晶晶地道——打从到崇仁以来,他似乎稳重不少,很少再露出这种有点幼稚的表情了。他就用这种简直像小孩子讨糖吃的表情道,“我梳得比秋果好。我的头发都是自己梳的。”
“你又不梳辫子,我的头发也是自己梳的,我就不会。”
“那是你笨。”
展见星瞪他。
但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因为她两个辫子梳得是真不怎么样,右边松垮垮,左边又太紧了,歪扭着,拧得像要飞起来,她这么个造型瞪人,只能把人瞪得发笑。
秋果旁观的都忍不住笑出来,展伴读读书厉害,可这手,真太笨了,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捯饬成这样的。而就这样,亏他家爷还能看到发痴,还跟人表白,绝不喜欢女人呢。
朱成钧比他厉害得多,直到此刻也没笑,好声好气地在哄人:“我不说你笨了,我给你梳吧。”
这么拖下去不是个事,梳子已经到了他手里,秋果不可能跟自己主子抢东西,展见星被他态度软得脸色也冷不下去,只得认输道:“那你快一点,梳不好就算了,别勉强。”
“嗯。”
朱成钧答应得痛快,但等他真上了手,没两下——
“嘶。”展见星叫痛,要撵他,“算了,不梳了。”
朱成钧不肯:“我轻一点。”
秋果在旁公允帮腔:“展伴读,这不怨我们爷,你先前辫子编得太乱,好些地方都打结了,梳开来难免有点痛的。”
展见星只好忍着。
她面前没镜子,不很清楚朱成钧在她身后到底怎么折腾的,但感觉他确实把力气放得很轻,这么梳了一会儿,她不自在起来,又后悔怎么就答应了他,找茬道:“九爷,你太慢了,我娘还在家等我,我要回去了。”
“不着急,我送你。”
“我又不是姑娘,回个家为什么要你送。”
“我乐意。”
展见星:“……”
秋果站在她对面,听着他们的斗嘴,笑容渐渐消失,眼中露出惊叹:“展伴读,你——”
他这个“你”字余音绕梁地拉长了好一会,才落下来:“你真的好像个姑娘啊。”
言语好像都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情,他举起手来激动地比划着:“展伴读,你瞎梳什么辫子啊,什么都不用弄,你就这么把头发放下来,就像极了。我要不是早认得你,这会儿肯定真以为你是个姑娘了!”
展见星看不见朱成钧,朱成钧一直在背后认真梳通她打结的头发,其实也看不见她的脸,这时听秋果一说,他把脸往前一探,眼就直了。
展见星:“——你看什么?”
她其实有点在虚张声势地强撑着了,人心虚时,大多如此。
朱成钧没回答她,只喃喃道:“不,我不喜欢女人。”
展见星面无表情:“哦,我知道了。”
但朱成钧的话语跟他的表现是两回事,他眼睛根本拔不出来。
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张脸,不过放下头发来,产生不了多大变化——但这变化又是分明着的,不论展见星把表情绷得多凶,掩盖不了她柔和下来的气质。
这一柔,朱成钧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完全分辨不了,只是控制不住地想向她挨近:“展见星——”
他也不知道自己凑近了想做什么,只觉得心里很软,像晕着一汪水,不对,是一汪酒,可能是桑葚酒,也可能是枇杷酒,不怎么醉人,只是熏得他软软的,又觉得很甜。
即使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已经被一巴掌糊在脸上推开了,那点软甜仍旧在他心里挥之不去,他从展见星的指缝里看着她,浅色瞳仁睁着,好一会,才眨了一下眼。
展见星:“……”她收手也不是,不收手也不是,恼得把他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