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爆竹连响,代王府在迎来女主人的隔年,迎来了未来的小主人。
肉乎乎的小团子才降生就被请封为亲王世子,有封号,享俸禄,并在宗人府玉牒上拥有了自己的大名:朱秀机。
这是个颇为秀气的名字,秀是排行,“木”字偏旁也是,展见星思索过后,依《说文解字》中“积木生机”之意,拟出了这个名字。
但朱秀机渐渐长大,却实在不是个秀气的小人。
从外表看,他很能哄人:雪白的肌肤,英浓的眉目,这是随了朱成钧,挺秀的鼻梁,微尖的下巴,则又像足了展见星。
全挑了父母的好处长,以至于秋果大总管一边把他如珠似宝地捧着,一边早早地发起愁来:“这以后得挑个什么样的小王妃才配得上哪?”
刚满三岁的朱秀机对那不知道在哪的小王妃没什么兴趣,他当前热衷的,是和父亲斗智斗勇,以捍卫自己挤到父母中间睡觉的权利。
一般来说,他都是赢的那一方。
他觉得自己很有道理:都是一家人,怎么他小时候还能睡一睡大床旁边的摇床,大了连摇床都睡不得,要被撵到外面去和奶娘睡了呢?!
做爹娘的,怎么可以这样排挤自己的孩子。
朱成钧开始还有耐心和他讲道理:“你小时候夜里总哭,我和你娘不放心下人照顾你,才把你放在身边。你现在大了,该学会自己睡了,夜里渴了饿了,就和奶娘说,她要是嫌你烦,偷偷欺负你,你再来告诉我。”
朱秀机不依,不过他知道无论是嘴巴上,还是武力上,他都斗不过父亲,他的优势,在耍赖。
风度是大人的事,他还这么小,耍耍赖多正常嘛。
朱秀机的耍赖法不是打滚哭闹,是兵法三十六计。
向展见星撒娇;睡一会就抱着小枕头揉眼睛来敲门说做噩梦了;躲过下人耳目赶在正堂闭门前的一点时间悄悄藏到大床帐子后面;藏茶水乘奶娘不注意把自己的小床浇湿,然后说自己尿床不能睡了……
朱成钧拎着散发着微涩茶叶气息的小被子,黑着脸问他:“你怎么不索性真尿上去算了?”
被拆穿的朱秀机噘着气鼓鼓的小嘴巴:“爹,那多脏,我以后还要睡的。”
还是一只爱干净的小崽。
朱成钧简直要被他烦死。
展见星默默甩锅:“不怪我,我小时候真的不这样。”
别说小时候,就是现在她也没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心眼。
朱成钧烦得抱怨:“他怎么不晚几年来。”
子嗣之事,他从不觉得必需,以他与展见星成婚的年纪,按世俗来算已称得上艰难了,哪知不寄希望的事,倒来得很快,肉团子不打招呼,呱呱就落地了。
朱成钧也不是不爱他,朱秀机婴儿时期夜哭,都是他起来哄着的,但是朱秀机长大了还不肯独立,要挤在双亲中间坏事,这就非常考验彼此之间的父子情了。
在朱秀机又一次像根王母娘娘的金钗一样挺着小肚子,幸福地躺在大床上的时候,朱成钧终于对他发出了恐吓:“大郎,你再不听话,我和你娘就再生个小妹妹,把你送给外祖母,以后你跟外祖母过去。”
朱秀机的外祖母就是徐氏,徐氏其实非常愿意照顾小外孙,不过她毕竟年岁大了,展见星怕她熬坏了身子,所以只有白天时让朱秀机陪陪她,夜间都仍用奶娘侍女等。
“妹妹?”
朱秀机呆住了,小肚子也瘪下去了一点。
有了妹妹,他就不是唯一的一个了,现在要挤大床都这么难,以后再多了妹妹,还能有他的份吗?
妹妹小,他要让着妹妹的,妹妹要是像他小时候一样也爱哭,爹和娘也不放心她,那更是要把她放在身边睡的,而他,是没有希望了。
展见星见他望着帐子顶发呆,整个小人都蔫巴下来,有点心疼,侧头向朱成钧道:“他这么小,还不懂事,你吓唬他做什么。”
这里面有点缘故,她成婚后身孕来得很快,但年纪确实也给她造成了一点拖累,生产时出了点问题,两三年下来,调养是完全调养好了,只是想再有孕,拿大夫的原话说——“却是难了”。
朱成钧当然绝不以为这是什么问题,也不以为有什么可遗憾的,确认展见星没事就够了,也不避讳,还随口扯来吓唬孩子。
这些内情不好解释给孩子听,展见星只能摸了摸他热乎乎的脑袋:“别怕,你爹说着玩的,睡吧。”
朱秀机并不肯闭眼睛,转头去看朱成钧,眼睛大大睁着。
展见星也示意地看他。
朱成钧只好道:“——没有妹妹,只有你这个小缠人精。好了,还不快睡?”
朱秀机转了转眼珠,终于闭上了眼睛。
这回轮到朱成钧幽幽地看回去。
他怎么好意思管儿子叫“缠人精”的——
展见星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明天我跟大郎谈谈,劝他自己睡几天。”
大的低沉地“嗯”了一声,才也把眼睛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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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却没来得及谈。
一早朱秀机就不见了,侍女传报,说是拉着秋果公公玩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