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间,容凌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然而镜中人那副藐视众生的模样,就算是化成灰容凌也能认得出来。
女子眉如黛画,黑发如绸缎般搭在肩头,冰雪雕琢的五官没有任何多余情绪,仿佛众生在她眼中都不过是蝼蚁,无一可入眼,这些人里,自然也包括容凌在内。
依旧是如此的不可一世又高高在上,一如将容凌打入幻境时不由分说的强硬。
居然是她,容凌放置在镜面上的手五指收紧,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的滔天恨意倾泻出来,体内无处释放的剑意几乎快要脱鞘而出,恨不得同谁大战一场。
屋子里的温度陡然降下来,司命奇怪地摸了摸后脖颈,便见到容凌整个人如同被冻住般,他有些疑惑地唤了声:“仙子?”
容凌深吸了口气,将心头所有的愤怨压制回去,扭头看向司命道:“何事?”
就这一句话,都像是带着冷风,司命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将仙牒递给她:“你的东西准备好了,带着这些前往仙宫即可。”
“多谢。”容凌垂眸,结果他递过来的仙牒。
“没事。”美人纵然冷若冰霜,也赏心悦目,司命乐呵呵道,“仙子有空常来玩。”
“嗯。”容凌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一路前往仙宫,她脑海中依旧是止不住惊涛骇浪,谢轻挽就是宁暮雪,宁暮雪居然就是……她!
只此一瞬,谢轻挽便觉得上一世自己在宁暮雪临死前留下的泪,以及今世与谢轻挽的交.欢是如此讽刺,犹如重重一巴掌打在她脸上,都在昭示自己是如此愚蠢,被人玩弄于鼓掌间犹浑然不自知。
向来从容不迫的容凌身躯止不住颤栗,在这种压迫下,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无法再前行半步,转身便要下界去寻谢轻挽问个清楚。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等容凌再次回到九华峰,于她而言不过是一瞬,于谢轻挽而言却是足足数百日。
上仙降世,金光重现,在白掌门死后由闻祁代为掌管的九华峰上,无人不能察觉到这番异动。
出现得最快的当然是谢轻挽,在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后,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从剑上跳下来要将容凌抱住:“师尊……”
她就知道,师尊一定不会丢下自己,她心中还是有她的。
暌违数百日,见到容凌的瞬间,谢轻挽止不住眼眶发红。
然而不过是眨眼的工夫,她便犹如从云端坠入泥淖,只因容凌转过身来,一剑横在面前,阻断她想要拥抱的动作,双眸冰冷。
谢轻挽眼底的期冀变成失落,再见容凌,她眉眼更显精致,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光芒,谢轻挽近乡情怯,手足无措道:“师尊,是弟子做错了什么吗?”
“呵。”容凌冷笑,“你何错之有。”
错的从始至终错就错在自己太蠢罢了,竟然识人不清,误将仇人当做可以交好的对象。
想起在妖界时,同谢轻挽缠绵不分的那无数个日日夜夜,容凌便觉得发自内心地恶心。
容凌眸中,是谢轻挽从未见过的冷。
纵然从前她再怎么做,就算是将她用卑劣手段困住,缠着她日夜不休,谢轻挽也从未在容凌眼神看见过这样的神色。
生平头一次,谢轻挽感受到何为发自内心的惧怕,这种胆怯,是她在青砂兽腹中都不曾有过的。
“师尊……”谢轻挽开口,嗓子干涩得像是被什么堵住,“那你为何这样看我?”
“少废话。”容凌将剑端对准谢轻挽,“你若是识相,便同我打一场再说。”
说着,她又变出另一把剑朝谢轻挽扔过来。
容凌扔过来的东西,就算是伤人的利器,谢轻挽也下意识接住,只是她不明白,也不愿明白:“师尊,为何要这样?”
为何要这样对她。
谢轻挽等了无数个日夜,夜不能寐,恨不得能在梦中与容凌相见,没想到真等到了她,竟然会是这番光景。
为何要这样?
容凌几乎快要被谢轻挽这句话气笑了。
若不是在水镜中亲眼所见,只怕自己又要被她这副可怜模样懵逼。
自己若是可怜谢轻挽,谁又来可怜可怜她呢?
容凌回忆起在幻境中十世悲惨,回忆起幻境外二人的针锋相对,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难不成还要她大度原谅?
她薄唇紧抿,不再同谢轻挽废话,长剑直袭而去。
谢轻挽直直站在原地,莫说是还手,连躲都不肯躲,任凭容凌刺来,目中满是执拗。
容凌的攻势戛然而止,她皱眉道:“你为何不躲?”
“为何要躲?”谢轻挽反问,松开手中的剑,任其坠落于地,发出清脆声响,“我这条命本就是师尊的,师尊若想要,尽管拿去便是。”
“只是弟子死前想问个明白,师尊为何要这样对我,是我做错了什么?”
都这种时候了,她照样能问得振振有词,容凌被激怒:“你我本就水火不容,你的对便是我的错,你的错便是我的对,你可明白。”
“我不明白。”谢轻挽依旧面不改色道。
容凌被她气得太阳穴直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