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事态的发展却是出乎了沈文晖的意料,哪怕不上朝, 他也得知了太上皇突然重病的消息, 这事情自是不可能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 只是, 宁平侯府能够在几代皇帝更迭之中屹立不倒, 哪怕时至今日没了实权, 也没少了那点儿富贵, 自然是有点儿手段的。
这个消息,便是自家岳父生怕他耳目闭塞, 特意初二这日沈文晖陪着自家夫人回娘家之时, 将他提溜到书房提点了好半天的,陈文晟虽然无官职在身, 可怎么说也是侯府二房的老爷。
即便是自小因着长辈怕他过于出色,分去了大哥的光彩,阻碍了世子的继承人地位,闹得家宅不宁, 这才在默许的姿态下引得他移了性情,转而向着金玉器物上投入了更多的精力, 可到底, 耳濡目染之下, 陈文晟也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套专属于他的生存之道。
哪怕沈文晖已经不是那个愣头青了, 可自家岳父不知道啊,在对方眼里,自己可不就是个还需要长辈时时看顾着的年轻人吗?沈文晖垂目状似恭敬地听着, 心下也自然承了这份人情。
后院里,梁氏无须多问,一看女儿那副模样,便知道在沈家没受什么委屈,当然有些事情还是要关心一下的:“崔嬷嬷,耀之这些日子可是十分劳累?瞧着面色不大好!”
“阿娘!”陈婧姝怎能不了解其中意思?这过年期间的,自家夫君能“劳累”到哪里去?不过是变着法儿地问一问后院中那点子事情罢了。
崔嬷嬷是梁氏送到沈家的,哪怕现下拿着的,是陈婧姝从自己嫁妆里掏出来的月例银子,也依旧惦念着这份儿人情,何况,梁氏也没什么恶意,左不过是当娘的,总是担心闺女报喜不报忧罢了。
因而思忖片刻,崔嬷嬷面上带了些笑:“姑爷许是因着近日姑娘觉浅,又经常腿上浮肿睡不着,被惊醒照顾着姑娘的次数多了些,这才看上去气色不大好。
说来还要请夫人责罚,姑娘身边这么多伺候的人呢,可姑爷就是不放心,也不愿意到厢房去住,反而将丫头的活儿全给包揽了,非要自己动手学着照顾姑娘不可。”
崔嬷嬷口中说着“自请责罚”的话,实际上梁氏又哪里会责怪下人照顾得不用心呢?且先不说女婿做得是否更妥帖些,便是单看这份儿心意,也是极为难能可贵的了,当下便笑着拍了拍闺女的手,又对着崔嬷嬷笑道:
“嬷嬷这是哪里的话?也是耀之太过紧张小心了些,又是头一遭,难免要自己做点什么才能心里踏实些,怎能算是你们的过错呢?过后我再说说耀之,至于婧姝这儿,还是得嬷嬷你多看顾操心些,我才能放心嘛。”
崔嬷嬷自然知道梁氏想听的,可不是她们做下人的表忠心的话,摸着了其中意思,便开口笑道:
“姑爷这么紧张在乎咱们家姑娘,夫人应当高兴才是,说起来,我这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还真没见过,哪家做丈夫的,能有咱们家姑爷待妻子这般好呢,姑娘呀,可真是掉到福窝儿去了!”
“嬷嬷可再别说这话了,没瞧见咱们家大姑娘,这嘴角儿呀,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梁氏这般打趣着自家姑娘,却未注意到,自己脸上的高兴劲儿也比闺女少不到哪里去。
饶是婧姝她爹这般爱重发妻、不耽于美色的人,后院中都尚且有一个姨娘呢,虽然深居简出的,可到底只要还在后院儿里,想起来都让人膈应不是?梁氏自己心里当初的那份儿不痛快,可不愿意自家闺女再遭受一遍。
当然,等小夫妻两个回了沈家之后,梁氏刻意派出去从好开口的落夏那里套话的小丫头的回禀,才算是让她一直不怎么安定的心找着了个归属的地方,光是落夏说得那些耀之处处细心妥帖的细节,便让梁氏不由得信了几分先前他说的话。
“此生定不纳妾!”这句掷地有声的话语似乎直到今日还在梁氏的耳边回响着,令她不自觉地轻笑出声,也好,她没享过的福,闺女享了也是一样的!
因着要和陈婧姝一道儿回陈家,沈文晖便让宋氏替他向舅舅舅母陪个不是,不过,宋氏回来之后,语气中不乏欣慰地道:“果然,还是要他们表兄弟俩将误会解开才好说!这一年,因着耀哥儿去年似乎是专程去开解恒哥儿的那番话,这孩子,总算是有长进了。
听兄长说,恒哥儿在通过了松山书院的入学考试之后,读书也是非常用功,也跟先前那些不知道什么底细的人断了来往,只一心一意地想要准备下一科乡试,总算是有点儿大人的模样了。
便是你舅母同他提起亲事,他也没有先前那么反对了,年前刚刚点了头,给他定下的是一个举人的闺女,只可惜那举人前几年去了,只留下他娘子和这个丫头,还有一个遗腹子。
这个丫头也是能人,在那么多七拐八拐的亲戚上门的时候,硬是给立起来了,守住了家业不说,她那个弟弟也算是立住了,日后怎么说也能让这对母女有个依靠。
你舅母就是看中了这丫头是个外柔内刚的,能把持住你表哥,否则,就你表哥的那性子,被人一哄就走了可怎么得了?婚期还没定下来,但是已经只待过年后便去下聘了。”
宋氏笑着如是说道,娘家看着后继有人她能不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