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埃尔仰起头,冷清月光落入他的眼底。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一道强忍在眼底的水光在他眸中一闪而过。
“我不知道主人会不会后悔说这句话。”
“我只知道,我很后悔。”
萨尔狄斯的脚步停了下来。
两个刚才还相对而立的人,此刻已成了背对而立。
彼此间都看不清彼此的神色。
无论是仰着头的法埃尔眼中强忍着的水光,还是垂着头被阴影笼住眼窝的萨尔狄斯抿紧到如一条直线的唇。
庭院中的气氛压抑得厉害,纳迪亚沉默着走上前,拿起被丢在地上的那把剑,也有一种沉闷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我不会让他后悔。”
萨尔狄斯突然开口,打破了此刻死一般的沉寂。<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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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不大,也沙哑得厉害,但是语气依然强而有力。
“去海神殿,等着。”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将法埃尔和纳迪亚两人都甩在了身后。
清浅的月光照在石子路上,照出泛白的光晕。
夜风掠过上空。
枝叶飘摇,给寂静的深夜添上沙沙的轻响。
萨尔狄斯走得很快,在极短的时间里就穿过了丛林,走过石廊,掠过抛洒着水珠的喷泉,来到一座石门之前。
推开沉沉的石门,一股浓烈的冷气扑面而来。
挂在雕琢着花纹的石壁上的灯照亮了脚下青黑色的石阶,石阶蜿蜒着,通往深深的地下。
他沿着石阶向下后去。
越往下走,寒意就越强烈。
即使是在冬季,王城也不会有这样寒冷的温度。
走到最下方的小地宫时,萨尔狄斯呼出的气在寒冷的气温中已经成了白色。
一眼看去,地宫中铺天盖地地皆是一片纯白。
或大或小的冰块几乎将这座地下小地宫整个儿覆盖住,让这里成了一个晶莹的白色世界。
站在其中,就像是站在冰天雪地中一般。
在去见女沙赫之前,他已在这座小地宫中待了三天。
他甚至都不记得已经过去了三天。
或许是因为这里太冷,冷得他的身体已经没了知觉,冷得让他的思维和心脏都停止了转动。
小地宫的中间是一个雪白的冰台。
冰台之上,年轻的少祭安静地躺着。
淡金色的发丝柔软地散落在白冰上,他闭着眼,那张脸仍旧是如少年般的青涩和稚嫩,只是肤色失去了常日里的红润,只剩下毫无血色的苍白。
那近乎半透明的雪白肌肤仿佛已与他身下的冰台融为了一体。
唯有垂落着的睫毛,才为那张苍白的脸上添上一抹黑色的痕迹。
那株沐浴在阳光之下的绿叶嫩枝,青嫩得仿佛是流动的绿意,干净透亮。
那抹沁人的绿意,看一眼,就会悄无声息地浸透到人的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却在堪堪才舒展嫩叶之时,永远地被冰封在初绽的这一刻。
走近冰台,萨尔狄斯伸出手,将冰台上的人抱起。
手指碰触到的肌肤仍旧是柔软的,但已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怀中的人眉眼依然如常日里在他怀中沉睡一般,却再也没了一点生气。
萨尔狄斯低下头。
就像以往很多次一样,闭上眼,他将自己的额头轻轻地贴在怀中人的额上。
好冷。
他想。
每一次呼吸,呼入的空气都是冰冷的。
无形的寒意一点点地渗入他的胸口最深处。
寒彻心扉。
他睁开眼。
他看见一缕淡金色的发丝染上了血迹,他的胸口还在渗着血。
鲜血沾染在靠在他胸口的弥亚的侧颊上,衬得肌肤越发惨白。
雕琢着海浪花纹的镂空精致黄金颈饰戴在弥亚的颈上,可是透过镂空的缝隙,依然能看见那纤细的颈上抹不去的血痕。
盯着金饰下的血痕看了许久,萨尔狄斯轻轻地吸了口冰冷的空气。
他抱着弥亚向外走去。
弥亚倚在他怀中,那闭着眼的安静模样乖巧得让人心痛难忍。
……
已是深夜时分,海神殿被黑暗笼罩着。
唯有其中的水之殿亮着光。
水殿依水而建,它的一侧,长长的石阶自上而下,没入法达加罗河中。
天河石的石阶在灯光下闪动着清浅的淡蓝色光泽。
没入河水中的石阶是近乎半透明的淡蓝,几乎与河水融为一体。
哗啦。
夜色之中,水浪涌上来,轻轻地拍打着石阶,发出阵阵的浪花声。
一艘金色的小舟在石阶边的河面上轻轻地晃动着。
一个高大的身影伫立在石阶上,明亮的灯火照在那人雪白的长袍上,让那袖口和衣角边缘金色丝线的暗纹泛着金色的光泽。
那人抬眼,眉目深邃的英挺面容上,一双如海洋般的湛蓝双眸看向萨尔狄斯。
一掠而过。
此刻恢复了原本模样的大祭司伊缇特仅仅只是扫了萨尔狄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