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天涯带着人追出客栈, 街上已经没有两个人的踪迹。费盛从后上马,指着西边, 说:“他既然有所警觉,就该知道此地不能久留, 在镇中必然逃不出我们的眼睛,十有八九会选择离开镇子绕路赶往茨州。”
按照乔天涯知道的消息, 沈泽川此刻应该还在茨州。他把那锭银子塞回胸口,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身后传来了纪纲的声音。
纪纲拢着斗篷,把手中端着的药一口饮尽, 说:“今夜不必为我停留, 我们现在就上马去往茨州, 不论如何,都要先把这件事情告诉川儿。”
事关沈泽川的安危,乔天涯知道纪纲今夜绝不会休息, 便示意后边的锦衣卫牵马。纪纲上了马,挺着腰身, 一抖缰绳,就带着人冲向镇门。
* * *
孔岭苦不堪言,双腿被磨得疼痛,他没有声张, 皱着眉紧跟在汉子的马后。正如费盛所料, 他们没有在镇中停留, 迅速离开了镇子, 就由汉子带路绕了道。
“先生再忍耐几个时辰,”汉子边策马边回首,喊道,“咱们天亮前就能到达茨州城下!”
孔岭喘着息点头,说:“我看这附近都是岔路,他们想追,也追不上吧。”
“但是雨已经停了,先生,”汉子耐力很好,这一路竟然都没有喘息,他说,“咱们的踪迹无法再遮掩,他们势必会追赶得更快!”
孔岭扯了把膝上的袍子,一咬牙,说:“跑!壮士,咱们接着跑!只要到了茨州城下,就能化险为夷。”
话虽如此,可是离开官道,这路上就十分泥泞。马蹄陷在泥浆里,再也跑不出原本的速度。两个人艰难行路,孔岭看着汉子的背影,感慨道:“此次多亏有壮士相助,待咱们到了茨州,壮士若是执意要回雷常鸣的帐下,我便给壮士挑选最好的马。”
汉子爽朗一笑,说:“先生忒生分了,这是应该的。我一介武夫,只会打打杀杀,有些事情,就得靠先生这样崖岸高峻的读书人去做。我对先生很是敬佩,今夜一行,已经很知足了。”
孔岭大感意外,只觉得此人就是个义士。他鼻头一酸,又想起临阵倒戈的沈泽川,顿时忍不住以袖拭眼,说:“中博尚有壮士这样的好儿郎,何愁来日没有振兴之机!不知壮士如何称呼?”
这汉子回首,说:“我叫瓢泼,粗名不雅,不该入先生的耳朵。我爹娘都是本分人,家里边守着几亩田过活。我生的那一年,闹了旱灾,我爹就给了这么个名字。”
孔岭赶忙说:“瓢泼兄弟是义士,名字不过一时的称呼,我听着就很好!”
天太黑,孔岭看不清前路。不知是不是瓢泼挑的路太隐蔽,背后竟然真的没有追兵了。孔岭捶了捶大腿,在数次抬头望天后,终于看见了天际细微的晨光,以及那尽头的茨州城墙。
“先生,”瓢泼忽然拉了孔岭的马,带着孔岭一起策行,“叫城将开门,咱们这就去拜见周大人!”
两人奔出小路,践破水洼,已经到了茨州城下。孔岭抱着马颈,已经精疲力尽,他捋整齐胡子,仰头沙哑地喊着:“是我!”
墙垛上冒出人头,一个将领见着孔岭,不禁大惊,说:“成峰先生!”
“快去请大人!”孔岭抖着腿下了马,把缰绳交给瓢泼,“就说我回来了!”
“直接打开城门,”瓢泼说,“先生,再——”
孔岭一边颔首应着,一边倒抽着气。他弯腰撑着膝,苦笑着说:“你且待我缓一会儿,咱们马上就入城,见着大人才能免了你的嫌疑,否则城将盘查也要拖延时间。”
不多时,周桂就匆匆而来,他从上面看见孔岭,立刻说:“成峰,怎么回事?快,快开门!”
城门发出沉闷的声音,几个将士从里面抬起了横木,把城门推开。晨曦间的光芒从空隙里传出,孔岭抹了把汗,抬步先跨了进去。城门后是一段马道,周桂急忙下了城墙,带着人走到马道前方,想要来迎接孔岭。
谁知走在前方的孔岭陡然变了神色,喝道:“关门!”
后方还在顶城门的将士一愣,就在这眨眼间,瓢泼已经暴起。他一把擒住孔岭的后领,拖着人迅速后退。岂料孔岭踉跄着半跪在地,拖着身,挥手冲周桂喊道:“此人有诈!周桂,叫人放箭,万万不可放他走!”
周桂已经上前一步,喊道:“拿下他!”
那原本温顺的马忽然嘶鸣,仰蹄掉头,踏翻了顶门的将士。瓢泼翻身上马,马即刻撞出城门。他竟然就这样用一只手拽着孔岭,使得孔岭整个身体半悬在马鞍一侧,腿脚蹭在地上,被生生拖拽了出去。
好力气!
此等力气绝不输于萧驰野。
孔岭在急速的拖拽中挣扎不开,背部撞在马鞍侧旁的铁扣,撞得他几乎喘不上气,那单薄的胸膛像是要被撞穿了。他被迫看着天,在越渐勒紧的力道里挣着手臂,蹬着双腿,说:“周桂……放……放箭!此人还有后援!”
瓢泼唇间发出烦躁的“啧”声,猛然将孔岭勒着脖子提了起来,对着那涌出城门的士兵,高声说:“放箭!周桂,你放!看看是我先死,还是成峰先生先死!”
周桂一介文官,在这惊变中推开侍卫